"昨天挨了领导批评,不能再让你涉险了。"
"啊?"孙卿一脸诧异,"您挨批评了?"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处座,那位钱秘书是不是……"
陆国忠微微颔首,没有多说。
"我必须去。"孙卿语气坚定,一双丹凤眼澄澈而执著地注视着陆国忠,"这也是我的任务,而且我对内部同志的情况比您熟悉,一定能帮上忙。"
陆国忠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下来。。。。。。。。
。。。。。。。。。。。
民福里杨家姆妈家中,刚匆匆赶回来的杨立秋正不住地劝慰着老太太:
"姆妈,我就是跟着长官出趟差,顶多半个月就回来了,您哭什么呀?"
杨家姆妈用手帕不住地抹着眼泪:"立秋啊,依我看你还是别当这个兵了。姆妈年纪大了,心里总是放不下……"
"就半个月工夫,一眨眼就回来了。要不——您跟我一块儿去?"杨立秋半开玩笑地说。
"去你个鬼呀!"杨家姆妈被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哪有当兵还带着老娘的?真是的,你这小鬼,整天就知道糊弄姆妈。"
“是立秋阿哥回来了呀!”门口传来玉凤清亮悦耳的嗓音。
她怀里抱着小毛头,手上还拎着两盒月饼:“杨家姆妈,这是国忠特地买的杏花楼月饼。”将月饼放在桌上,却见杨家姆妈眼眶泛红,不由诧异:“老太太,您这又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玉凤啊,你是不知道,”杨家姆妈指了指儿子,“立秋他又要出远门,说是去什么岛……”
“崇明岛啊?那很近的,一两天就回来了。”玉凤不假思索地接话。
“玉凤,不是崇明岛,是台湾岛。”杨立秋连忙纠正。
“台湾岛?”玉凤歪着头想了半晌,才恍然道:“就是明末郑成功收复的那个台湾岛?”
见杨立秋点头,玉凤一时语塞。她实在想不出这个台湾岛究竟在何方,离民福里又有多远。
“玉凤,你出来一下。”杨立秋朝玉凤使了个眼色,低声招呼道。
玉凤跟着他走进灶披间。只见杨立秋从军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小心翼翼地塞进玉凤手中。
“这个一定要当面交给国忠,记住,是——当——面——交给他!”杨立秋压低声音,每个字都说得格外郑重。
“我这一去,嘴上说是半个月,可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他语气沉重,“我姆妈……就拜托你了。”
“立秋阿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太太的。”玉凤宽慰道,随即忍不住追问,“可为什么要去台湾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杨立秋无奈地摇头,“只盼着……一切太平就好。”
。。。。。。。。。。
虹口老街,空气里永远浮着一层潮湿的霉味,混杂着煤球炉的呛烟、沿街马桶的腥臊,还有老房子木梁悄悄腐烂的气息。
晾衣竹竿横七竖八地探出窗户,挂着的蓝布衫、白衬裤,在微凉的风里无精打采地飘荡,滴下的水珠在石板路上溅开深色的痕。
有轨电车当当地驶过,车厢里塞满了人,像沙丁鱼罐头。车窗外闪过“申报”的巨幅广告,旁边就是新贴的“戡乱建国”标语,浆糊甚至还没干透。
孙卿轻轻挽着陆国忠的胳膊,两人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她目光不时扫过路旁的弄堂口,带着几分谨慎。
"应该就是前面那条弄堂。"她压低声音说道。
今日的陆国忠换上了一身棉布长袍,戴着金丝边眼镜,上唇贴着的一缕黑胡须让他看起来活像个做买卖的掌柜。他们此行是要寻找那位参加会议的工运负责人——根据"一号"同志提供的信息,此人就住在虹口老街的一条弄堂里。
"别停步,走过去再说。"陆国忠低声提醒。他的视线己经锁定了弄堂对面的那家米铺:两个伙计正在门外卸着刚到的大米,奇怪的是,竟不见一个买米的顾客。一个提着空米袋的阿嫂刚要进店,就被伙计挥手赶走了。
如今米价一日三涨,市南的米铺一到新米就被抢购一空。可这家米铺却门可罗雀,确实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