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莫老七枯瘦的身体重重撞在林震格挡的手臂上,力道大得惊人。但林震纹丝不动,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发力将其震开,莫老七那如同枯枝般、却带着诡异力量的手爪,己经带着破空声,不顾一切地抓向他手中的信纸!
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
尽管林震极力闪避,但莫老七的指尖还是险险擦过了信纸的边缘!脆弱的、泛黄的纸张瞬间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几片细小的纸屑被他的指尖带飞。
“烧…烧了它!!!”莫老七一击未中,状若疯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封撕裂的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枯槁的面容因极致的憎恶而扭曲变形,口水混合着血沫疯狂喷溅,“脏…太脏了!过去的…味道!‘祂’…不要!‘祂’要干净的容器!不能…不能有别的…烙印!烧!快烧了它!!”
他的嘶吼声中充满了某种被植入骨髓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命令式的狂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他颈后那块早己溃烂流脓的皮肤下,一枚残缺却异常清晰的冰蓝色符文骤然亮起!那光芒冰冷刺目,如同活物般在他溃烂的血肉中游动、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莫老七更加剧烈的抽搐和更加痛苦的嘶嚎,仿佛这符文本身就在灼烧他的灵魂!
“‘祂’是谁?!”林震又惊又怒,一手死死护住被撕裂的信件,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莫老七再次疯狂抓挠过来的枯爪手腕!巨大的力量让莫老七的手腕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寒镜?!是不是寒镜?!”林震厉声喝问,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老妖婆!不仅将人变成怪物,连他们心中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彻底抹杀!
“呃…嗬嗬…”莫老七被扼住手腕,剧痛让他浑浊的眼珠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那清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诅咒般的麻木。他不再挣扎,只是剧烈地喘息着,溃烂的胸口起伏不定,颈后那冰蓝符文的光芒随着他气息的衰弱而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皮肤下一片狼藉的、焦黑的灼痕。
“‘祂’…是神…是冰狱的主宰…”莫老七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梦呓,“烙印…刻进魂魄里…烧掉…烧掉所有…过去的影子…才能…纯净…才能…承载‘祂’的意志…”他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向林震,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寒,“你…你身上…也有…过去的…味道…很浓…很危险…烧掉…都要…烧掉…”
林震的心如同坠入冰窟。莫老七的疯狂举动和呓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残忍地剖开了寒镜那令人发指的操控手段——不仅要禁锢肉体,更要彻底抹杀灵魂的过去,将人变成一张绝对“干净”的白纸,只供她肆意涂抹!白芷…她在冰莲宫的十年,承受的就是这种非人的“净化”?!
他看着手中被撕裂的信件,那道长长的裂口狰狞地横亘在母亲娟秀的字迹上,仿佛将那份沉甸甸的嘱托和思念也一并撕裂了。纸屑飘落在地上,被硫磺蒸汽凝结的浊水迅速浸透、污损。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暴戾瞬间冲垮了林震的理智堤坝!
“烧掉?!”他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咆哮,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攥着信纸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蜷缩在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莫老七,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那远在雪峰之巅、操纵着这一切的寒镜。
“想抹掉过去?想让她忘了一切?!做梦!”林震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冰渣,“这封信,是娘用命写的!是林家欠她的!是我欠她的!谁也别想烧!”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石屋内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角落里的莫老七完全笼罩。浓烈的杀气和狂暴的怒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石屋内淤积的硫磺恶臭!
莫老七被他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势所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林震不再看他。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封被撕裂的信纸折好,重新用油布仔细包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然后,他将这小小的油布包,再次紧紧按在自己滚烫的心口位置,紧贴着那枚同样染血的半枚铜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念想,彻底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冰冷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片被浊水污损的细小纸屑。那是从母亲信纸上被莫老七撕裂下来的碎片。
他抬脚,沾满泥污血渍的硬底皮靴,带着一种沉重无比的、如同践踏仇敌头颅般的决绝,缓缓地、用力地碾了上去!
嗤…
细微的、纸张被彻底碾碎、与污水泥浆混合的声音。
石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硫磺蒸汽依旧在嘶嘶作响,水滴依旧在单调地滴落。
林震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座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心口的位置,紧贴着油布包和铜钱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滚烫的灼热感,仿佛母亲的信和芷儿的铜钱正在他体内燃烧,要将那份被亵渎的思念和刻骨的仇恨,熔炼成最坚硬的复仇之刃!
眉间那道疤痕,灼痛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膨胀,要撕裂皮肉钻出来!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与寒镜操控术同源却更加狂暴的力量,似乎正在他体内深处被这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执念所引动!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了石屋厚重的墙壁,死死钉向北方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隐藏着冰莲宫的巍峨山脉方向。
寒镜…老妖婆…
你想要的“干净容器”?你想要的抹杀一切?
我林震,偏要让你这冰狱,燃起焚尽一切的血与火!
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眼神重新陷入麻木混沌的莫老七,再没有丝毫停留。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硫磺和决绝的杀意,如同出鞘的染血凶刀,猛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大步踏入外面呼啸的北境寒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