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蒸汽从石缝里嘶嘶溢出,在废弃石屋里凝结成浑浊的灰黄水滴。
林震撕开衣摆,粗暴地堵住莫老七撞破的额角。
老人浑浊眼珠里翻涌着非人的痛苦,青紫色皮肤下,冰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
“冰虫……钻骨头……”他枯爪抠进溃烂的胸口,抓出血淋淋的沟壑,“圣女……血……药引子……”
林震掏出怀中染血的书信——母亲临终前写下的寻人嘱托。
莫老七突然暴起,枯爪带着硫磺恶臭抓向信纸!
“烧……烧了它!”他嘶嚎着,颈后溃烂的皮肉下,一枚冰蓝符文骤然亮起,“‘祂’……要干净的……容器!”
硫磺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液,沉甸甸地淤积在废弃石屋的每一个角落。蒸汽从龟裂的石缝和角落的地热孔洞里嘶嘶喷涌,带着灼人的热度,在冰冷的石壁和低矮的穹顶上凝结成浑浊的灰黄色水滴,不断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砸开一朵朵肮脏的水花,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啪嗒”声。
空气闷热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泥浆,灼烧着喉咙和肺腑。林震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古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之前搏杀留下的血污,在身上冲刷出道道泥泞的痕迹。眉间那道疤痕,在硫磺蒸汽的熏蒸和莫老七带来的精神冲击下,如同埋了块烧红的炭,持续不断地传来灼人的刺痛,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莫老七蜷缩在石屋最阴暗潮湿的角落,像一摊被随意丢弃的破布。他额角刚才疯狂撞地留下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混合着污泥和汗渍,沿着那张枯槁、青紫色的脸往下淌。他枯瘦的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拉动的嘶哑喘息,每一次抽搐,都带动着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败与药渣混合的恶臭。
林震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衬衣摆,用牙咬开,扯成布条。他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一把按住莫老七仍在抽搐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布条粗暴地缠绕、堵住老人额角那狰狞的伤口。布条很快被血浸透,染上刺目的红。
“撑住,老鬼!”林震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告诉我,冰莲宫在哪?寒镜是谁?圣女…白芷她…到底怎么了?”每一个问题,都像从他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石块,带着血淋淋的急切。
莫老七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无意识地转动着,瞳孔时而涣散成一片死灰,时而猛地收缩,爆发出极致的痛苦和混乱的恐惧。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哆嗦着,枯枝般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溃烂流脓的胸口,指甲深陷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啃噬。
“呃…呃啊……”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口水混着血沫从嘴角淌下,“冰…冰虫…钻…钻骨头缝…啃…啃脑髓啊……”他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阵痉挛,青紫色皮肤下,那些诡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青黑色经络骤然凸起、加速游走!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经络交织的某些部位,皮肤下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冰冷刺目的冰蓝色光芒!那光芒如同被囚禁在皮囊下的活物,随着经络的蠕动而明灭不定,勾勒出扭曲破碎的符文轮廓!
“药…药!给我药!”莫老七猛地抓住林震给他包扎的手腕,枯爪的力量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抠进林震的皮肉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扭曲的渴求光芒,“吃了药…虫子…就睡了…就不咬了!快…快给我!”
林震任由他抓着,眉头紧锁。这“药”显然是维系莫老七这种半死不活状态的毒饵,也是寒镜控制这些“药人”的关键枷锁。他不能给。
“药在哪儿?”林震沉声问,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告诉我冰莲宫的事,我就给你药!”
“冰…冰莲…”莫老七混乱的眼神似乎被这个词语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冷…太冷了…骨头…都冻碎了…‘祂’的眼睛…到处都是…”他松开林震的手腕,枯爪再次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胸口和脖子,青紫色的皮肤被抓得皮开肉绽,露出下面颜色更加诡异、仿佛被冻伤过的血肉组织。
“圣…圣女…”他抓挠的动作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自己沾满脓血的手指,仿佛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血…她的血…药引子…最…最好的药引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疯狂,“‘祂’…要新鲜的…干净的…容器!不能…不能有…别的味道!”
“容器?”林震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冰棺中白芷那“玩偶”般的状态,颈后那稳定流转的冰蓝烙印。“干净的容器”…难道是指被彻底洗脑、抹去所有过往的白芷?而“药引子”…她的血…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巨大的不安和愤怒在林震胸腔里冲撞。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自己怀中,隔着薄薄的衣物,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被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小方块。那是他贴身珍藏的、母亲临终前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封寻人书信。信纸早己泛黄变脆,上面的墨迹也因无数次和汗水的浸染而有些模糊,但母亲那娟秀而充满无尽哀思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信的内容他早己倒背如流,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震吾儿…娘时日无多,唯念芷儿…犹记其襁褓时,颈后一点朱砂痣…若得天怜,吾儿…务必寻回汝妹…林家血脉,不可流落在外…生要见人,死…亦要迎其骸骨归宗…娘于九泉之下,方能瞑目…切记!切记!…”
这封信,是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嘱托,是支撑他在无数个濒临崩溃的夜晚没有倒下的精神支柱,是他与那个被撕裂的过去、与母亲、与白芷之间,最后一道血肉相连的证明!上面沾染的,不仅是母亲的泪痕,更有他无数次在绝境中紧握它时留下的汗水和血迹。
鬼使神差地,林震将那封被油布包裹的信掏了出来。并非要给莫老七看,或许只是想在这污秽绝望的环境里,触摸一下那份仅存的温暖和念想,汲取一丝对抗眼前这无边黑暗的力量。
油布被小心地揭开一角,泛黄脆弱的信纸露出,母亲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就在这一刹那!
蜷缩在角落的莫老七,那双原本在痛苦中涣散的浑浊眼珠,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光芒里充满了极致的、扭曲的厌恶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疯狂!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撕裂了石屋沉闷的空气!
莫老七枯瘦佝偻的身体如同被强力机括弹射而起,爆发出远超他虚弱状态的速度和力量!他像一头嗅到致命威胁的野兽,完全无视了额头的伤口和身上的溃烂,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恶臭,合身扑向林震!
目标,首指林震手中那封展开的信纸!
“滚开!”林震反应极快,手臂猛地一收,同时侧身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