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镜收拢的五指,如同掌控生死的冰狱之门,悬停在终结前的刹那。指尖流转的幽蓝光芒,如同毒蛇的芯子,锁死了林震心口那枚浸透血污的铜钱,以及其中顽强燃烧的“林”字烙印。冻结灵魂的威压如同亿万钧冰山,将林震残破的身躯死死压在冰冷的平台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冰晶凝结的脆响。意识在剧痛与冰封的边缘沉浮,芷儿那边传来的、更加绝望冰冷的感知,如同最后的枷锁。
完了吗?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濒临溃散的意志。
不!
左手指尖传来铜钱冰冷坚硬的触感!那暗红的“林”字烙印,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最后火种!一股源自骨髓深处、被逼入绝境后炸开的、属于林家血脉的滔天凶悍与不甘,如同濒死猛兽的最后一扑,狠狠撞碎了绝望的桎梏!
他用尽残躯里最后一丝游离的气力,将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更深、更狠地按在心口的铜钱上!指甲深陷皮肉,暗金色的血液混着残留的金红火星,如同滚烫的烙印,狠狠浸透了冰冷的金属!
就在这搏命一按的瞬间!
嗡——!!!
铜钱并非发出力量,而是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引信,一股微弱却无比狂暴的意念,混合着林震心头那口灼热的暗金之血,顺着他的手臂,狠狠撞向他身侧那面布满巨大裂痕的、覆盖着厚厚暗蓝苔藓状“血肉”的冰壁!
嗤啦——!
暗金血液混合着金红火星,如同滚烫的酸液,溅落在冰壁那蠕动着的、散发着腐朽寒气的暗蓝“血肉”之上!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
冰壁上依附的、那些如同活体神经束般的冰蓝脉络,被这蕴含着不屈意志的“污血”溅射到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抽搐、蜷缩!覆盖其上的暗蓝“血肉”发出无声的哀鸣,如同活物般痛苦地翻卷、退缩!被其覆盖的、原本被隐藏的冰壁本体,暴露了出来!
暴露出的冰壁,并非纯净的玄冰!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的、极其仓促、甚至带着绝望气息的…文字与图案!
林震布满血污的眼睛死死瞪大,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借着身上残留的微弱金红余烬,他看清了那些在冰壁裂痕间若隐若现的刻痕!
那是一些极其潦草、扭曲、甚至带着血痕的…记录!
“……玄阴历…十七年…冬…朔月…”
“…玄衣使…夜袭…黑水镇…掳幼童…三十七人…”
“…伪作…雪崩…毁尸灭迹…”
“…童…男…充‘冰髓奴’…女…有‘玄阴’潜质者…送‘驯化坛’…”
“…代号‘芷’…林家庄女…颈后…朱砂痣…确认…玄阴体…优…”
“…清除…原有记忆…植入…父母…弃…虎灾…亡…”
“…灌输…宫主…救命…恩同再造…”
文字断断续续,刻痕深浅不一,显然是在极度恐惧和仓促中留下。旁边还刻着几个极其简略、却触目惊心的图案:一个玄衣人手持冰刃,脚下是倒伏的村民尸体;一群孩童被铁链锁着,推进冰窟;一个颈后有痣的小女孩(旁边潦草地刻着“芷”)被从猛虎口中“救”下,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女性身影(旁边刻着“恩”)俯视着她…
轰——!!!
林震的脑海如同被九天惊雷狠狠劈中!所有的剧痛、所有的冰寒、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炸得粉碎!
十年!整整十年!
支撑他熬过血火、踏遍荒山、追寻芷儿的信念是什么?是寒镜“从虎口救下她”的“恩情”?是白芷在冰莲宫“被净化”、“被赐予力量”、“安稳生活”的幻想?
假的!全是假的!
“报恩论”?这世上最恶毒、最卑劣的谎言!
寒镜!她根本不是拯救者!她是屠戮林家庄(甚至更多地方)的刽子手!她是制造“虎灾”掳掠幼童的幕后黑手!她是亲手抹杀白芷过去、将她变成“玩偶”、灌输虚假感恩的魔鬼!所谓的“驯化坛”、“冰髓奴”、“玄阴体”…这些冰冷的词汇背后,是无数被吞噬、被扭曲、被奴役的鲜活生命和无尽痛苦!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混合着滔天恨意与灵魂被撕裂般痛苦的咆哮,猛地从林震喉咙深处炸响!这咆哮压过了崩塌的轰鸣,压过了冰川裂隙的呜咽!他残破的身体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剧烈地抽搐着,暗金色的血液如同泉涌般从口鼻和伤口中喷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不再是涣散,而是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天的怒火与刻骨的恨意!他死死瞪着冰壁上那些带血的刻痕,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爹!娘!黑水镇的乡亲们!还有…芷儿!”林震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十年!十年血泪!十年追寻!我林震…竟是被这恶毒的谎言…骗了十年!竟对这屠戮我亲族、掳我妹妹、将她变成傀儡的魔鬼…心存一丝‘她或许救了芷儿’的可笑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