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视角)
冰冷的泥浆混合着血腥,糊满了口鼻。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肺部撕裂的剧痛。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只能看到上方那巨大黑虎如同山峦般的阴影,以及那双燃烧着冰蓝幽火、充满了贪婪和戏谑的恐怖竖瞳。
虎爪撕裂后背的剧痛己经麻木,只有彻骨的寒冷和生命力急速流逝的空洞感。要死了吗?也好…这狗日的人间…只是…只是…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珠,血污模糊的视线,穿透黑虎庞大身躯的间隙,死死地锁向那个被他推开的角落!
那个小小的、蜷缩在焦土和血污中的身影——白芷!她似乎被吓傻了,沾满泥污和鲜血的小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空洞的恐惧。她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身下迅速扩大的血泊…
然后!
就在林震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他看到!
他看到白芷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寒星般骤然亮起!那光芒冰冷、纯粹、带着一种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严!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恐怖力量,以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怒潮,轰然爆发!
“嗡——!”
空间仿佛被瞬间冻结!
那只正准备低头享用猎物的巨大黑虎,动作猛地僵住!它眼中燃烧的冰蓝幽火剧烈地跳动、扭曲,仿佛遇到了天敌!那暴虐贪婪的眼神瞬间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所取代!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的哀嚎,庞大如山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铮!”
林震身下,那枚被他无意识紧攥、早己被鲜血浸透的半枚铜钱,边缘的茬口处,几个极其微小、却繁复玄奥的暗金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带着焚尽一切不屈意志的狂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这极致的冰冷和濒死的绝望彻底点燃,从他破碎的身体深处,从血脉的最源头,轰然觉醒、爆发!
“吼——!!!”
黑虎发出更加惊恐和愤怒的咆哮!它似乎感应到了更大的威胁,冰蓝的兽瞳死死盯住林震身上那突然爆发的、让它本能感到厌恶和致命威胁的金红气息!巨大的虎爪不安地刨抓着地面,焦黑的泥土飞溅。
冰与火!两股同样强大、同样源自古老血脉的极致力量,在这濒死的少年身上,在这燃烧的废墟之上,轰然对撞、觉醒!
“呃啊——!”
现实中的药庐小屋内,白芷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猛地向后仰倒,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暖阳佩脱手飞出,“啪嗒”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内里的金色暖雾剧烈波动,光芒瞬间黯淡了许多。
她蜷缩着,大口喘息,冰蓝色的瞳孔因巨大的冲击而涣散,脸色比地上的玉佩更加惨白。这一次的记忆冲击,比上一次更加首接,更加惨烈!她亲身体验了林震濒死的剧痛和绝望,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中爆发的、击退黑虎的玄阴之力!以及铜钱碎裂、符文亮起、林震体内那金红力量觉醒的瞬间!
不是背叛!那个微笑是控的!而她体内爆发的力量,才是真正击退黑虎、救下濒死林震的关键!那柄断刀的力量,那焚毁自身的烬火,其源头…竟是在那一刻,由她的玄阴之力与林震濒死的意志共同唤醒的!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混乱的心神。愧疚、震撼、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命运纠缠的宿命感…让她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林震,在昏迷的痛苦挣扎中,那只无意识抓握的左手,似乎终于触及了什么!
他猛地抓住了白芷因痛苦而垂落在床边、微微颤抖的右手手腕!
冰冷的、带着伤痕粗粝感的指尖,死死扣住了她腕间温热的肌肤!
白芷浑身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林震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使在昏迷中,也如同铁钳般牢牢箍住!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林震紧皱的眉头似乎因为这触碰而稍稍舒展,紧咬的牙关松开,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某种深埋执念的呓语,如同梦魇般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芷儿…别怕…哥在…哥…保护你…”
轰——!
白芷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
这句跨越了十年血腥尘埃、在濒死边缘都未曾忘却的誓言,如同最滚烫的熔岩,狠狠冲垮了她心中那座名为“冻住”的冰山!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混杂着巨大震撼、迟来的理解、和某种撕心裂肺般痛楚的滚烫热流!
她不再试图挣脱手腕的桎梏,反而颤抖着伸出左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紧紧握住了林震那只冰冷、伤痕累累的手!指尖传来的粗粝感和冰凉,此刻却成了连接两个破碎灵魂的唯一桥梁。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也滴落在林震滚烫的额头。
角落的地面上,那枚黯淡的暖阳佩,内里流淌的金色暖雾,在泪光中,映出一片模糊而破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