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半夜虽咳得厉害,意识却并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门口传来些动静。
勉强睁开眼,便看见长福轻步走了进来,将一碗闻着就极苦的汤药放在床头,随即半蹲下身,压低声音道:“公子……先起来把药喝了吧。”
谢临被他扶着坐了起来,偏头轻咳两声,伸手接过汤药。
他在长福面前自然是不会表现出什么,淡定自若地将药放在嘴边,张嘴便要喝下。
他刚一接过,长福便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黄纸包来,邀功似的笑道:“当当当当!公子看,这是什么?”
谢临目光落在那纸包上,动作顿住了。那包装他再熟悉不过——是温聿珣上次给他尝过的蜜饯。
长福见他怔愣,只当他是意外,眉眼一弯解释道:“是蜜饯!知道您怕苦,特意准备的。”
这话说得巧,省去了主语,只说是“特意准备”,却不提是谁——叫谢临怎么理解都可以。
虽说侯爷吩咐过不必明言,但长福实在看不下去他这般“做好事不留名”。他在心里嘀咕,既然在意,总该让公子知道才是……
恍惚间,长福已将黄纸包塞到了谢临怀里。谢临回神,仰头将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而后取出一块蜜饯含进嘴里。
很甜。甜的有些发苦。
长福看着他家公子取出一块蜜饯,而后又将剩余的妥善包好,塞进衣襟里,掀开被子下床:“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公子。”
“替我更衣。”
换好朝服,行至温聿珣房前时,天色尚未大明。廊下清寂,知乐端着空了的药碗从卧房里走出,看见谢临的时候愣了愣,有些惊讶:“公子?怎的这么早就起了?您不多休息一会儿?”
谢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直截了当问道:“温聿珣呢?”
“侯爷?”知乐愕然,“一刻前便乘马车去上朝了。我以为他同您说好的……”
话一出口,他自觉失言,连忙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继而讪讪地探身解释道:“……侯爷知道您身体不适,大抵是想让您多休息片刻,所以替您告假了。天色尚早,您不如回房再睡会儿?”
谢临气笑了,他忽然觉得衣襟里那包蜜饯硌得慌。
人不肯见我,躲我躲得马车都不肯同乘了。那还派人送包蜜饯来几个意思?
这齁甜的东西,真以为谁稀罕?
知乐不明所以。他只看见谢临在他说完之后冷笑了一声,周遭气压更低了。
这下知乐彻底不敢作声了,鹌鹑似的将头又埋的低了些。待回过神来时,谢临已然走远了。
——
朝堂之上,这几日官员们禀奏事务言辞都谨慎不少。明淳帝明显心情不佳,连卧病在床的怀玉侯都薅起来了。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发难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