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却又踉跄着追了上去,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一样围着翻译又哭又跳。
几名日军哄笑起来。
连蕴薇都被他的样子唬住,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上去把阿宝拉了回来,轻声安抚:“二哥乖,不抢不抢,等等有糖吃。”
身后一个军官走过来,皱着眉用日语说了几句。翻译神色一变,用中文厉声道:“黄包车里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张素云连忙上前,一边解开黄包车上的包袱,一边操着一口流利的嘉定本地话解释:“都是些破衣服和吃的,长官。”
她顿了顿又道:“长官,我们一家门是庙行本地人。回乡下帮小妹看对象。”
边说她边抹起眼泪:“阿弟生下就是傻子。二弟命苦,一场高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屋里厢最作孽的是小妹,才刚15岁,就要每天陪着我一起伺候两个阿哥……”
翻译刚把她的话一五一十翻译给日军,沈阿弟突然双腿一抖,冒着热气的澄黄液体沿他裤腿流下,在地上形成一小滩。
日本军官和翻译同时嫌恶地后退两步。
蕴薇刚刚摆平阿宝,又去拉沈阿弟,从黄包车上扯了块破布给他围上,忙得不可开交,一面含了眼泪,发着抖对日军军官结结巴巴地说:“对不住,对不住。”
那军官看着,点点头说了句日语,朝着蕴薇竖起大拇指。
翻译立刻挥手驱赶他们:“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磨蹭!”
离开哨卡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蕴薇突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田埂边上。
张素云把手放到她背上,刚唤了一声“小妹……”,安慰的话都没说出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发着抖。
蕴薇摇摇头说:“阿姐,我没事。”
阿宝在田埂边坐下,突然反应过来虎头帽都忘了摘,他把帽子摘下来扔到一边,汗已经把发根都浸透了。
张素云到他们中间伸开双臂,分别揽住二人的肩膀,阿宝又是一僵,但没反抗,三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抱在一处。
沈阿弟傻站着,对于眼前的情境感到困惑不解,只顾嚷嚷着:“阿弟也要!”说罢,张开双臂就要扑上来,刺鼻的尿骚味袭上来,三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让,沈阿弟扑了个空,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沈阿弟爬起来,也不恼,笑呵呵盯着阿宝:“阿哥面孔又红了。”
阿宝捡起虎头帽重新戴回到他头上,顺手敲了一记他脑袋,“戆大,车子拖好。接着走了。”
张素云扶了蕴薇起来,问阿宝:“天黑前能到庙行吗?”
阿宝边走边说:“还有差不多三四里路,得抓紧。东洋赤佬肯定都埋伏在镇子正中,不能走。南面有片瓜田,正好,我们从那里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