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云盯了一眼他:“你怎么条条路煞清?”
阿宝硬生生地回:“爱信不信,爱走不走。”
然而走了一段路,他又还是补了一句:“以前带货经常走这条路,巡捕房的人来不及抄小路堵人。”
张素云点头:“你带的不会是假烟吧?酒不是都藏在永新厂地库里么?”
阿宝只顾走路,没再吭声。
蕴薇听他们说话入了神,张素云突然道:“阿妹在想什么?”
她吓一跳,忙说:“没想什么。就是有点困了。”不敢承认她其实是在想,阿宝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在永新厂,又跑了多少路送这些假货。
说话间,已走到瓜田边缘,乍一看,黑魆魆的一大片,夕阳最后的余光下,隐约只能看到瓜架的轮廓。
踏进瓜田,阿宝放慢了脚步,低声告诫他们:“小心点走,这里以前没有警戒,我也不确定现在日本人有没有设岗。”
四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极小心地走,沈阿弟拖着黄包车,眼睛却盯着前方的瓜架,那架子上系着农户用来驱赶鸟兽的金属小哨子,一不留心,他被瓜架绊住,发出了轻微碰撞声,阿宝转回去,索性从他手里接过黄包车,自己拖着走在前头。
走到瓜田中段,他们突然同时停下脚步,不远处闪烁出一丝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得见棚屋的轮廓。这个时候,绝不可能是看田的农民,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几个人屏着呼吸,尽量远离那间棚屋,沿着瓜架间的小径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沈阿弟突然跑了出去,一把扯下了一个系在瓜架上的铜哨。
“叮铃!”警戒铃炸响,远处棚屋的灯光立即亮起,传来几声急促的日语喊叫。
阿宝飞扑上去按住沈阿弟,连人带哨滚进路边的灌木丛里。日军的手电筒光扫过来,他一把捂住沈阿弟口鼻,自己也屏息不动。
张素云拉着蕴薇迅速蹲下,缩在一排瓜架后面。两道手电光在瓜田中来回扫射,几名日军踏入瓜田,仔细搜寻着声音的来源。蕴薇紧捂住嘴,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出来。
日军交谈了几句,慢慢退回棚屋。灯光暗了下来,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阿宝仍然一动不动,又等了足足半刻钟,确认日军真的离开了,才松开按住沈阿弟的手。
四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瓜田剩余的部分,阿宝始终一言不发,到他们彻底离开瓜田,踏上通向庙行的小路时,他停下脚步。
沈阿弟见他停下,笑呵呵地捧着那只铜哨跑上去递给他,“阿哥,给。”
阿宝反手就狠抽了他一记耳光,“寻死啊。”
沈阿弟被打懵,手中的铜哨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蕴薇和张素云都被吓住了。
阿宝却没停,马上又一记耳光抽了上去,张素云回过神来上去拉他,阿宝顿了一下,甩开她的手,盯着沈阿弟,“叫了我阿哥,就跟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