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一脚将那只惹祸的铜哨踢到路边的草丛中。
沈阿弟捂了捂脸,吓得连哭都忘了,倒抽着气,一下下地打起了反嗝来。
阿宝看也没看他,自己往前走。沈阿弟走在后头,瘪着嘴打着嗝,像哭又不像哭的,一面却还不忘记接着拖那黄包车。
蕴薇和张素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闷声拖着车,仿佛也生起气来。
然而不多会,他止了嗝,却又自己上前跟到阿宝身边,一声声喊着“阿哥”,好像早忘了被他教训的事情。
夜色渐深,前方的道路愈发难辨。
张素云从黄包车上取出一盏简易的小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区域。
离庙行镇越近,路越难走,道路坑坑洼洼,到处是被炮火轰过的痕迹。
走着走着,黄包车的左轮突然陷进一个深坑,几人用尽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拉出来,沈阿弟已经疲惫地蹲在地上,蕴薇也靠着车轮喘气。
阿宝说:“天太黑看不清,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不如索性歇会,等天亮再走。”
张素云看了看他们,咬了咬牙:“庙行就在不远处了,只差这么一点路了,不能在这里停下。”
阿宝沉默片刻说:“那我先往前去探探路。”
张素云说:“你看着他们,我去。这一带我以前来过,我记得不远处有条村民走的小路,地势高,没那么难走。”
说罢,她拿着油灯走过去。
不过片刻,爆炸声震天动地。小油灯微弱的光芒在硝烟中消失无踪。
他们惊呆了一瞬,随即急奔过去,只见张素云倒在血泊中,胸腹部被炸得血肉模糊。
阿宝看着,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声打颤的“阿姐”脱口而出。
蕴薇呆立了几秒钟,眼角一下红了。
沈阿弟从衣袋里掏出一颗化了一半的糖,上去硬塞进张素云嘴里,“阿姐,吃,吃。”
阿宝定了定神,制止了沈阿弟,寻了个弹坑把张素云的尸体推了进去,又扒了一些玉米秆草草地盖住。蕴薇从路边摘了几支野花放到她身上。沈阿弟趴在地上哭着。
阿宝开口:“地雷通常成片埋,得换条路。”
他说完想了想,从黄包车上取下一根铁条,把前端弯成钩状,“这是土办法,眼下只能凭运气了。油灯没了,摸黑走吧。”
蕴薇站在原地没动。
沈阿弟还是趴在地上,在张素云的尸体旁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阿弟不走,阿弟要陪着阿姐。”
阿宝摸索着从黄包车上找出一段结实的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他拍了一下蕴薇肩膀,把另一头递给她:“大小姐,拴着戆大,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