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沙暴之下
沙暴像头饿疯的巨兽，天天在神庙外头打滚嚎叫。石头垒的神庙被它啃了千年，如今只剩一副摇摇晃晃的骨头架子。敖瀛没空搭理这发疯的天气，他正忙着数“大秘宝”耗材，也就是粪堆。
西个人，两只骆驼，产耗材的量相当可观。有了这些，敖瀛就不担心哪些树苗没有吃的了。这些树苗除了吃还要有喝的。敖瀛清理水池的时候，发现连通着深浅不一的水槽，蔓延在整个神殿的地面，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硬是被敖瀛一寸寸清理干净了。清水顺着石槽蜿蜒流动，爬满整个祭坛底座，渐渐地向西处蔓延，像个巨大又沉默的符文。
“娘娘，这玩意儿到底干啥用的？”敖瀛抹了把汗，抬头问飘在半空的水神。
水神的虚影绕着发光的法阵打转，薄纱下的脸努力思索：“本神记得是个什么阵法……清水流进去就能激活……可有什么用？”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恼火地一甩袖子，“千年了！沙子都灌进脑子了！想不起来！”
可惜水不够，眼前这满地的水槽断断续续地，只能流到全部水槽一成的面积。其他的部分好像有什么机关，敖瀛多灌了点水，也没连通过去。
敖瀛也不纠结，转头继续伺候他的耗材堆。墙角新搭了好几个“旱厕”，落叶枯枝厚厚盖上去，再浇点水念个咒。隔天铲些外头的黄沙一拌，嘿，臭味儿就没了！附近的杏树苗得了这肥力，蹿得那叫一个猛。水哗啦啦地耗，一天上千升眨眼就没了。随着越来越多扦插的树苗，敖瀛发现耗材好像不太够了。
水神也有愁的地方。看着水池边蔫头耷脑的新信徒，胡巴岚一家三口。三个人加头母骆驼，一天统共才给她挤出，产五百升水的信仰之力！敖瀛和那头蠢驼子就两都能贡献一千升水的信仰之力！胡巴岚这老小子更过分，每天顶着风沙跑到庙门口外，嘴里嘟嘟囔囔祈祷的，居然是啥“风神瓦舍提”！听都没听过！水神气得薄纱首抖，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听都没听过。
这沙暴天天刮，可最早那棵老杏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把祭坛水池都罩在绿荫下了。敖瀛心里挺美，上林苑那十年没白熬，这催生术没白研究！
神庙墙上那些大裂缝，还是张着黑洞洞的嘴喝风吞沙。敖瀛把新育好的杏树苗，沿着神庙石墙根儿插下去，试图等其长大加固下庙墙，看看能不能堵住哪些缝。可惜没有藤蔓之类的植株，可以爬墙生长，不占用杏树生长的地面。外头飞沙走石，没有可以耕种的地，神殿里又挤满了新苗，敖瀛不好再催，只能让它们慢慢长。
坨哥最近有点忙。它似乎要在新来的母骆驼面前显摆，总爱顶着风沙溜达出去，天擦黑才晃悠回来。母骆驼就巴巴望着神庙门口，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盼。坨哥最近吃得不多，可每次回来，那“肥料”产量，绝对对得起它“坨哥”的名号，一坨坨分量十足。
水神看着水池子，心里那点愁又掺了点别的。神殿里绿意越浓，凝聚水汽好像越顺溜了。信仰之力没有增加的情况下，三米见方的池子，水位竟悄悄涨了一指头！水神心头一热，她得要更多更虔诚的信徒！信仰之事儿，不可摁着头让别人认同。不符合水神这种上古大神的行事腔调。大神做事儿，讲究心悦诚服，不可威逼利诱。眼前商队一家，老的三心二意，那只有从娃娃抓起了。水神便打起了小巴雅的主意，教她学习水系法术，这历来是感受水神威能的好办法。
小巴雅学水系法术挺快，小手指头笨拙地勾着，能引动一丝水线了。水神挺得意，娃娃信徒，这招就是好用。可一瞥胡巴岚，那当爹的眼神黏在女儿身上，担忧都快溢出来了。水神薄纱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人怎么回事？本神亲自教你闺女本事，何等造化，你还不乐意？她拉不下脸问，眼神一个劲儿往敖瀛那边瞟，想暗示敖瀛能不能去问个清楚。这种事儿，怎么能明说呢?有损神威。
水神暗示的信号，可没被敖瀛接收到。他心头有事儿。沙暴没完没了，敖瀛蹲在墙根检查刚插下去的树苗，眉头锁紧了。老杏树扛得住，新苗够呛。想顶着沙暴，固住沙，扩开地盘，得找更皮实的家伙。他曾把上林苑的库存清点过一遍，全是娇贵的灵花灵草，连棵仙人掌的影子都没有！如今被困神庙，还得想其他办法。
坨哥今天出去，天都黑透了还没影。神殿里气氛有点沉。敖瀛嘴上说着“坨哥认路，丢不了”，心里也打鼓。沙暴刮得鬼哭狼嚎，石头墙都在呻吟。他到底没带人出去找。坨哥能把他拖进这破庙，能引来商队，本事大着呢。自己贸然出去，怕是添乱。
另一边，水神看着水池又悄悄爬升一丝的水位线，信心爆棚。照这势头，绿洲变大，村落兴起……她仿佛看到千万信徒在向自己招手。心情一好，她飘到胡巴岚跟前，虚影难得透出点温和：“守着那堆土饼发愁呢？怕果子烂里头？”
胡巴岚吓了一跳，赶紧躬身：“神尊明鉴！这土饼本应该能保鲜果子个把月，这沙暴不停，走不了商路……唉！”
水神薄纱轻扬，带着千年神明的雍容气度：“区区凡物，烂了就烂了。报个数，本神给你包了！安安心心地留在神庙，这里安全。”她盘算着，先把人稳住，信徒才是根本！
就在水神准备挥洒“神恩”的当口，神殿那破门洞猛地灌进一股裹着沙粒的狂风！一个高大的、沾满黄沙的身影，顶着风硬生生挤了进来，正是坨哥！
它嘴里死死叼着一大把东西，深绿厚实的叶子，疙疙瘩瘩麻麻赖赖，看着就扎手。叶子上还连着一大簇小菜花。坨哥鼻孔喷着粗气，把这宝贝小心放在母骆驼的面前，一副“快夸老子”的得意样。
敖瀛眼珠子“噌”地亮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想摸那粗糙的厚叶子：“好东西啊坨哥！哪搞来的？分我一片试试……”
手还没碰到，坨哥大脑袋一甩，脖子昂得老高，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咕噜声。那眼神分明在说：想白拿？没门！
敖瀛手僵在半空，脑子转得飞快。眼角余光扫到胡巴岚脚边那筐土饼，灵光一闪！他猛地转身，几步蹿到胡巴岚跟前，指着那筐土饼：“老胡！钱！水神娘娘答应给你钱了！先拿果子换！换坨哥那叶子！快！”
胡巴岚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懵了，看看水神半透明的虚影，又看看地上那筐土饼，最后目光落在那堆麻麻赖赖的怪叶子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果子……换扎手的叶子？水神买账？如今受了水神的庇护，这价怎么谈啊？
可胡巴岚最担心的，还是那刻着狼头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