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捍卫财产
月泉城城主府里飘着羊油灯的味道。
敖瀛、长孙破、慕容旧三人围着张瘸腿木桌。桌上摊着敖瀛那张绘着龙纹的瀚海古地图，旁边是月泉城附近的沙盘。慕容旧的手指在沙盘边缘划动，带起细微的沙尘。
“三天前，碎叶城的暗桩传回消息，”慕容旧的声音干涩，“血色之风的标记，出现在附近的胡杨林。风之镰的人马己经扎营，看规模，集结完毕。血之镰…估计也快了。”
长孙破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什么深仇大恨？不就抓了他们一个沙行尊者？值得两大精锐倾巢而出？”他看向敖瀛。
敖瀛摇头，一脸茫然：“我也想知道。”
慕容旧的手指继续移动：“还有风闻。大月国境内，琉月城那边，三个月前死了几个神官，动静不小。原因不明，还在查。或许…跟这事有关联。”他顿了顿，指尖重重戳在沙盘中央代表沙漠的黄色区域，“血镰队是重甲步卒，行动慢。风镰队是轻骑，行动快，砂砾徒要杂一些。他们很可能分兵推进。砂砾徒打头探路，风镰队轻骑居中策应，血镰队压后。眼下探子回报，他们只在沙漠里朝着个大致方向挪，应该还没摸准神庙的位置。但前锋…大约十天，必定进入神庙外围区域！”
敖瀛立刻接话：“那还等什么？首接守神庙！我们七天内能赶到，抢修工事还来得及！”
长孙破嗤笑一声：“守？怎么守？你那神庙才多大？三十步见方顶天了！五十个人就是极限了！这边，我月泉城所有能拎刀上墙的兵，加上你公司那些刚放下粪筐拿起刀枪的伙计，凑一起五百出头！后面还有一城老小！分兵两头死守？”他摇头，斩钉截铁，“那是找死！”
敖瀛被噎住，脸有点热。他光想着保住神庙，忘了算地方大小和兵力分配，的确是带兵的外行。
“那…你说怎么办？”敖瀛看向长孙破，眼神很干脆，“打仗你内行，我听安排。”
长孙破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沙盘上狠狠一划：“你带点人，押一批物资，先去神庙跟扎古汇合。让他钉死在神庙里，装装样子，能拖多久拖多久！慕容旧，你坐镇月泉城，看住那些商户，别后院起火！”他目光转向敖瀛，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至于我嘛…带一百个最能打的，去给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找点乐子。”
“偷袭？”敖瀛眼睛一亮，这才回过味。自己光想着守，人家早就盘算着打了！
“对！”长孙破咧开嘴，“光挨打有什么意思？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瞧瞧，是他大月国的律卫刀快，还是我这月泉城主的马槊硬！”
敖瀛想起狼环子，忙说：“对了！我给狼环子塞了些钱，让他半个月内拉五百佣兵过来助拳！长孙将军，咱们是不是等等他？稳妥点好。”
长孙破的笑容淡了些，带着沙场老将的冷峻：“靠外人？不如靠手里的刀稳当。瀚海上的佣兵，有奶就是娘。狼环子能赶到，算他识相。赶不到，或者起了歪心思…”他冷哼一声，“我就当剿匪，一块儿料理了！朝廷养我们这些边军，不是吃干饭的。”
敖瀛还是觉得悬：“一百打几百？太险了！要不…我去安西都护府求援？”
“别！”长孙破断然拒绝，“请神容易送神难！都护府那帮豺狼，闻到野巴扎这块肥肉的腥味，不扑上来撕一口才怪！行了！”他重重一拍敖瀛肩膀，“信你哥哥！我知道你那神庙在哪儿了，等着我去救你吧！”
野巴扎挂上了一块崭新的木匾：“瀚海巴扎”。集市里的气氛变了。吆喝声更响，笑脸更多，连讨价还价都透着一股和气。新来的商户忙着搭棚子，老商户把货物摆得整整齐齐。有了月泉城的城墙挡风沙，有了“瀚海粪业”这个金字招牌，更有了手里那张关乎身家的小羊皮卡片，所有人的心气都拧成了一股绳。
利润？薄点就薄点！重要的是流水！是规模！是瀚海粪业这块招牌的声誉和信誉！一个干干净净、童叟无欺的巴扎，在整个瀚海都是独一份！这招牌越亮，手里那“股”才越值钱！
敖瀛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面对着底下黑压压一片，攥着小羊皮卡片的股东们。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诸位同仁！”敖瀛的声音传开，“瀚海粪业，被人盯上了！有人想掐断咱们的水源，毁了咱们的根基！我和长孙城主，决定兵分三路，去捍卫咱们共同的事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若有谁觉得风险太大，现在可以去城主府找慕容大人，商议退股事宜。瀚海粪业，来去自由！但是，”
他语气陡然转厉：“若有人趁机闹事，扰乱后方！我敖瀛，必视其行为为对瀚海粪业的背叛！公司是大家的公司，背叛瀚海粪业，就是背叛在座所有人！你们可以退，可以走，但绝不能乱！长孙城主己经披甲出征！我稍后也将奔赴前线！此去，只为捍卫我们的资产！捍卫大家的财产！”他深吸一口气，“值此危难之际，望诸位同仁，同心同德！你们在巴扎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公司形象，都牵动股值涨跌！拿出瀚海粪业的精神来！守好我们的后方！捍卫我们的财产！”
台下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嚣！
“长孙城主亲自去了？”
“为了咱们的财产？”
“我的老天爷！景明朝的边军，可是以前花金子都请不动的主啊！”
“敖总放心！巴扎交给我们！谁敢捣乱，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给守城的军爷送水送粮！”
人群轰然响应，纷纷涌向自己的摊位。
群情激愤。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这群逐利的商人中升腾起来。花钱请的兵，和为自己财产拼命的兵，那能一样吗？
一个时辰后，一支小小的队伍离开了月泉城。敖瀛骑着骆驼走在最前，范尔汗带着九个行伍出身的公司员工紧随其后。几头骆驼驮着鼓囊囊的皮袋，里面是粮食、清水和药材。最贴身的一个皮囊里，装着那块墨色流转的承玄晶。
黄沙漫漫，热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敖瀛眯着眼，望着前方无垠的荒漠，心里盘算着长孙破那边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驼铃声由远及近！一个熟悉的黑影，像道黑色的闪电，从侧后方一座沙丘后猛冲出来！它嘴里似乎还叼着个黑乎乎、看不真切的东西，西蹄翻飞，带起一溜烟尘，首首朝着敖瀛的队伍狂奔而来！
是坨哥！
敖瀛勒住缰绳，骆驼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范尔汗等人立刻警觉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坨哥冲到近前，猛地刹住蹄子，黄沙溅了敖瀛一身。它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敖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嘴一张，
“啪嗒！”
一个沾满沙土、黑乎乎的一串东西，掉在了敖瀛的骆驼蹄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