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匕首与枢纽
坨哥呼噜着，大脑袋得意地蹭敖瀛的腿。敖瀛弯腰，从黄沙里捡起那串丁零当啷的玩意儿。一个瘪水壶，一个摔裂的罗盘，一个装着几两碎银的钱袋，还有一把匕首，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丢的。
匕首入手沉甸甸，明明是铁的分量，触手却是一种奇异的温润。敖瀛把它凑到眼前细看。黑沉沉的刃身，上面竟布满了清晰的木质纹理，像是把一块极其致密的木头强行压制成了铁！他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木系灵气去感知。死寂。冰冷的死寂。这材质里的生机被彻底抹去了，像被烈火烧透的木炭，只剩坚硬的躯壳。在上林苑的典籍里，也没见过这种怪东西。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敖瀛随手把它插在腰后皮鞘里。回头问问水神娘娘。
坨哥认路的本事比最老的沙漠向导还强。有它在前头带路，黄沙里七拐八绕，第五天正午，神庙那熟悉的土黄色轮廓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神庙变了样。辎重马车被拆散，厚重的木板和车轮巧妙地垒在庙门口，形成一圈低矮但坚实的掩体。庙顶高处搭了个简陋的瞭望台，三个骑兵顶着烈日，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神庙墙根下，生命力顽强的沙漠大黄己经蔓延开一片浓绿。走进去，里面更是让敖瀛意外。几根粗木棍搭成了葡萄架，翠绿的藤蔓正沿着架子攀爬，显然是从月泉城带来的枝条。长孙破手底下的兵，真是把屯田垦荒刻进骨子里了。
水神虚幻的身影飘在神像旁，正看着小巴雅练习。小女孩神情专注，小小的手掌摊开，一股细小的水流像听话的小蛇，在她周身轻盈地盘旋、穿梭。神术八品！操控水流如臂使指！敖瀛心里暗暗吃惊。他自己靠着上林苑的底子，木系法术也才摸到八品上的门槛。小巴雅这天赋，在水神亲自调教下，简首一日千里。旁边的士兵们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神里是纯粹的疼爱和羡慕，但没人跪拜，也没人表现出对神明的敬畏。胡巴岚一家，看来把秘密守得很紧。
敖瀛朝水神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先走向正在指挥加固工事的扎古。交接完长孙破的安排和带来的物资，扎古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沉声对忙碌的士兵们吆喝：“都麻利点！将军去给咱们扫清障碍了！咱们的活儿就是钉死在这儿！十天后，砂砾徒那帮杂碎要是摸过来，给老子打出零伤亡！别让将军回来看笑话！”
敖瀛有些好奇：“这么有把握？”
扎古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口白牙：“老对手了。十年了，跟大月国律卫的狗腿子们大小干了上百场。血镰队没碰过，风镰队？轻骑而己，碰上咱们的重甲铁骑，那就是鸡蛋碰石头！”他指了指庙里那个不大的水池，“这地方也邪门。那杏树看着普通，池子里的水却时不时自个儿往外溢，跟月牙泉不太一样。将军要是能把这拿下来，以后倒是个好据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安静祈祷的胡巴岚一家，声音低了些，“就是…这家子人，信神信得虔诚。月泉城的规矩…唉，可惜了。不过将军也说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强迫。”
水神不知何时飘到了敖瀛身边，透明的身影带着点不满的波动：“听见没？连个大头兵都敢说本宫的信徒‘可惜’！现在的凡人，对神明都这么不敬了？”没等敖瀛开口，她又带着点得意，“不过嘛，你搞的那个什么‘瀚海粪业’，倒有点意思。不愧是被本宫选中的人！”
敖瀛嗤笑：“娘娘，要点脸。这事儿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关系？”水神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神明的矜持，“你没发现本宫的信仰之力在涨吗？有相当于八个信徒的神力了！一天八千升水的神力！虽然…虽然少了点。”她的声音又低落下去，“这些兵，不信神。那小女孩祈祷时，他们眼里都是鄙夷。现在的神明，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她眼眸扫过神庙内外忙碌的士兵，“不过嘛，你说的长孙破手下这帮人，倒真不是吃素的。这五十个兵，全是七品以上的好手！那个扎古，六品上！搁在凡人堆里，算是了不得的了。”她的目光飘向神庙角落那个臭气熏天的木笼子，图卡蜷缩在里面，脸色蜡黄，精神萎靡，“喏，那个什么沙行尊者，也就八品货色，被你们这‘五谷轮回’熏得差不多了。”
敖瀛想起正事，忙掏出那块承玄晶：“娘娘，您这超一品的神威，能不能存点进去？关键时刻放个神迹，吓唬吓唬人也好。”
水神的目光落在晶石上，墨色流光似乎让她很感兴趣：“好东西。存法术，浪费了。”
“浪费了？”敖瀛眼睛一亮，“娘娘有更好的主意？”
“存法术是有时限的。”水神解释道，“三品以下的小把戏，存个十年八年没问题。三品往上，威力越大，存的时间越短。像本宫出手的超一品神术，三天就散光了。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诱惑，“要是能找到些天材地宝配合炼制，把这石头炼成法器的核心枢纽，倒能发挥大用！炼器嘛，基础无非链接、转化、吸纳三步。这承玄晶本身就能转化储存神力，吸纳这一环，本宫可以暂时用神力灌进去顶着。最麻烦的是‘链接’，需要一个上品灵植做的引子，接上你的气机。这样炼成的法器，就能用我的神力，给你的法术‘镀金’，让你暂时使出三品以上的威能！打人够用，防身也行。怎么样？等打完这仗，你去月泉城那棵界椿神树上折根好点的枝丫，给你搞件像样的装备？”
敖瀛连连摇头：“娘娘，远水解不了近渴！承玄晶是死物，将士们的命更金贵！不用冒这个险！”他从后腰皮鞘里，拔出坨哥叼回来的，那把古怪匕首，“您看这个！能不能当那‘链接’的材料？”
黑沉沉的匕首躺在敖瀛掌心，木质的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光泽。水神虚幻的身影微微一凝，一股无形的波动轻轻拂过匕首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