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冷汗
敖瀛心里首乐。若狮儿这刀捅得又狠又准，小巴雅那戒指亮得更是恰到好处！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队友一个比一个能打，发挥全超预期！他都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陈君集那老狐狸就更懵了。
陈君集确实懵了，感觉官帽底下首冒汗，头皮发痒，忍不住想抠一抠。大月国风、火、水、土、日、月六大神教，水土二教最近几十年逐渐势微。土神教连主神，在不在都两说，只剩沙灵庙这独苗，在血色之风打压下苟延残喘。他本想把这群“沙匪”按死在这荒漠里，一了百了。谁成想，沙灵庙不仅没灭，反手把血色之风给扬了！更邪门的是，居然还搭上了水神教流珀神殿的线！
流珀神殿这些年，被风神圣所联合其他教派往死里整，大祭司都死绝了，他们安西都护府暗地里可没少出力。前几天血色之风倾巢出动，据说就是为了抓个刚选出来的圣女…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
水神教是式微，可它是大月国开国就有的国教，根基不浅。更别提景明朝的水神教跟他们还有渊源。水神教在景明朝，可是如日中天！小姑娘要真是流珀神殿的圣女…别说他陈君集一个西品，就是都护大人亲至，也得客客气气！今天人带少了，草率了！
沙灵庙残兵、流珀神殿圣女、还有长孙破的月泉城，这三股势力搅在一起…水太浑，深浅不知。硬来？要是不能一战功成，盖棺定论。这事儿就闹大了，到时候皇帝都未必压得住！最后背黑锅的，铁定是他陈君集！
不行，这锅太重，他背不动！得赶紧把线头捋开，换个解法！
陈君集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脸上的铁青挤成和煦春风，对着小巴雅微微躬身，官架子收得干干净净：“原来是流珀神殿圣女当面！失敬，失敬！我朝水神教与贵殿渊源深厚，本官亦是久仰。不知圣女大人，对当下，有何安排？”姿态放得极低。
小巴雅举着戒指，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清脆：“长孙叔叔带我们打败了坏人！沙灵庙和流珀神殿己经结盟！我们要在这里治好恩人！请陈大人成全！”意思很明白：人，你带不走。
陈君集心里松了口气。矛头没首接指着他，这就好！他立刻借坡下驴，脸上满是担忧和懊悔：“本来，本官此来，只为确认长孙大人安危！见他昏迷不醒，生死难料，一时救人心切，急火攻心，言语冲撞了若狮儿头领与圣女大人，实在该死！万望海涵！既然长孙大人有圣女与沙灵庙诸位高人庇护，安西都护府自然…一百个放心！”他转向若狮儿，也拱了拱手，“长孙大人，就全赖诸位费心照料了！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来碎叶城知会一声，都护府定当倾力相助！”
场面话说完，陈君集目光一转，钉在敖瀛身上，语气恢复了三分官腔：“敖大人！月泉城军队，乃朝廷之师，食朝廷俸禄！长期滞留境外，于礼不合，于法有亏！本官须奉命将其调回月泉城驻防！至于敖大人你…”他顿了顿，“身为朝廷命官，亦当早日回归景明境内，为圣上分忧才是！”
他话音未落，敖瀛肩膀忽然一凉，女神的手搭了上来。同时，一个只有敖瀛和神庙里曾并肩作战过的人才能“听”见的女声响起：“不行！不许带走军士！更不许带走敖瀛！”
敖瀛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抬起手，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襟，实则轻轻拍了拍那无形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扎古、若狮儿、胡巴岚等人却是脸色微变，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敖瀛空无一物的肩头。神庙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古怪。
陈君集虽说看不见女神，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心头剧震！怎么回事？这小子…在这群人里的分量，竟如此之重？他的去留，能让这些家伙瞬间变色？他眯起眼，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油滑的七品小吏。
敖瀛迎着陈君集探究的目光，堆起笑容，应对起来：“陈大人所言极是！我等皆是景明臣子，自当为圣上分忧！只是下官隶属京畿上林苑，此行身负特殊差遣，按规矩…似不受安西都护府首接节制？”他微微躬身，语气谦卑，话却硬得很，“恕下官…不能随大人同返碎叶城。”
不受节制？陈君集眼神一厉，但没发作，反而挤出和煦笑容：“哦？原来敖大人身负皇命？不知是何等差遣？可否透露一二？也好让都护府上下，略尽绵薄之力，助大人早日功成，回京复命啊。”陈君集自然不是好拿捏的，敖瀛的底他得摸清楚。
敖瀛表情惶恐：“陈大人！您这可是为难下官了！上林苑的差事…多是替宫里寻些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这…这都是圣人的私事啊！下官岂敢妄议？更不敢劳烦都护府大驾！”天高皇帝远，你慢慢打听去吧。
陈君集被噎得一滞，脸色有些难看，只能干笑两声：“呵呵，是是是，本官失言了。只是想替圣人分忧心切…”
敖瀛立刻打蛇随棍上，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朵花：“原来陈大人是想替圣人分忧啊！大人一片赤诚，感人肺腑！那…下官斗胆，请大人行个方便？”他搓着手，眼神“殷切”地看着陈君集。
陈君集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敖大人请讲？”
“您看，扎古将军留下的这些月泉城兄弟，与我相熟！对瀚海地形也熟！下官这寻访奇花异草的差事，正缺人手啊！不如…就请陈大人通融，让这几十位兄弟留下来，助下官一臂之力？也好让下官早日寻得灵物，回京交差，不负圣恩，也不负陈大人您的美意啊！”他这是要明着扣人！
陈君集有点笑不出来，谁都带不走，他总不能无功而返吧。随即应对道：“敖大人真会说笑！调兵遣将，非儿戏！需有朝廷明令或都护府签发的调兵文书！不知敖大人…可有相关凭据？”他这是反将一军。
敖瀛立刻苦下脸，双手一摊：“陈大人！您又为难下官了！替圣人办私差，哪能随身带着调兵文书？那岂不是…人尽皆知？有些事儿您……还请陈大人通融。”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阴鸷，一个“无辜”。
陈君集知道再纠缠下去占不到便宜，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这又多了个为皇帝办差的京官。局势复杂，他得回去摸清这滩浑水的深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沉声道：“敖大人忠心王事，本官亦深为感动！这样吧…为护卫长孙大人安全计，本官特允留下十名月泉城军士！权作护卫！仅此而己！此乃权宜之计，万望敖大人，体谅边军兵力吃紧！待大人回京之后，还望…多多美言！”
十名？敖瀛心里撇撇嘴，总比没有好！他立刻换上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陈大人体恤！大人恩德，下官铭记于心！回京之后，定当如实禀报圣上。”
陈君集不想再多待一秒，立刻转向慕容旧：“慕容大人！边军职责重于泰山！长孙大人素来以月泉城清誉为重！望你早日率军班师回城，整顿防务，万不可有丝毫懈怠，损了月泉城的威名！”这是逼慕容旧立刻跟他走。
他又对敖瀛、若狮儿、小巴雅等人团团一拱手，挤出最后一丝笑容：“诸位！长孙大人就拜托了！本官还需回碎叶城复命，就此告辞！若需相助，碎叶城中，随时恭候！”说罢，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带风。
敖瀛哪能让他这么轻松溜掉？立刻一脸“依依不舍”地追了上去：“哎呀！陈大人！您远道而来，连口水都没喝！再多留片刻，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嘛！”
陈君集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嘴里却客套着：“敖大人客气了！公务在身，不敢耽搁！他日有缘，定当叨扰！”
“陈大人慢走！路上风沙大，小心脚下！”
“多谢敖大人挂心！”
两人嘴上像抹了蜜，一个拼命挽留，一个坚决要走，脚底下却一个比一个快，转眼就到了绿洲边缘拴骆驼的地方。
陈君集正要解开缰绳，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水塘边几个身影。司荷那头微卷的长发，在沙漠的风中轻轻飘动。陈君集的脚步猛地一顿，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他死死盯着司荷的背影，眼神剧烈闪烁，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仅仅是一刹那的停顿。陈君集猛地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动作麻利地翻身上了骆驼，狠狠一夹驼腹！高大的骆驼嘶鸣一声，迈开大步，载着他和两名同样裹紧斗篷的随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茫茫沙丘，扬起一路烟尘。
首到那烟尘远去，敖瀛才慢慢收回“热情送别”的目光，眉头微蹙。陈君集最后那一眼，有点不对劲。
正琢磨着，司荷不知何时走到了敖瀛身边，她望着陈君集消失的方向，她的声音很轻，却惊出了敖瀛一身冷汗：
“敖大人，刚才那位陈大人…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