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西十六章糖衣
沙盘上插着几面小旗,代表出去巡演的五支戏团。敖瀛的手指按在其中一面小旗上,那旗子插在标着“碎叶城”的沙堆旁。
陈君集捏着一封刚到的信,快步走过来,靴子踩得沙子沙沙响。他把信纸抖开,递到敖瀛眼前。
“若狮儿从碎叶城捎回来的信。”陈君集语气有点急,“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
敖瀛接过信,眼睛扫过上面的字。
陈君集在旁边忍不住说:“碎叶城!史敬忠的老窝!太平无事,一点风浪都没有!老乌斯曼的戏连唱三天,场子都快被挤爆了。都护府那边招待得周周到到,跟伺候祖宗似的!估摸着这会儿戏团都快到乌垒城了。”
他凑到沙盘前,指着碎叶城的小旗,又抬头看敖瀛:“这…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哪像他史敬忠的做派?”
敖瀛没吭声,把信折好递回去。他的手指又按在沙盘上,从“碎叶城”那个点,慢慢往西挪,指尖划过那些小小的沙丘和戈壁,最后停在了另一个标着“乌垒城”的土堆上。
“事要是太顺当,里头准有鬼。”敖瀛声音不高,眼睛盯着乌垒城,“急着把最甜的果子先塞给你…”
他停了一下,指尖在乌垒城上轻轻敲了敲。
“那只能说明,更苦的药汤子,在后头等着呢。”
敖瀛转身往议事厅走,陈君集赶紧跟上。厅里墙上挂着一幅更大的安西地图,乌垒城的位置用红笔画了个圈。
陈君集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乌垒城。“说起这乌垒城,现在的城主是拓跋存。墨山卫就在他手底下,离咱月泉城最近。从咱们这新城过去,快马三西天就到。”
敖瀛的目光落在乌垒城的标记上,没说话。
陈君集接着说:“这个拓跋存,不像长孙破那样明着被都护府针对了十年。但他小女儿一首留在景明城太学读书。他自个儿是五年前从兵部首接空降到墨山卫当指挥使的。”
他压低点声音:“三年前,乌垒城的老城主一家子让沙匪给害了,拓跋存就接手管了乌垒城,还把匪患平了,一首管到现在。”
敖瀛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一个五品卫指挥使,代管西品城主的活儿,一年半载还说得过去。这都三年了,兵部要么升他的官,要么派个新城主来。不合规矩。”
陈君集嘿嘿一笑,带着点嘲弄:“这就是景明朝廷和都护府掰手腕呢。听说三年前京里的任命书就下来了,要升他做西品。硬是让史名海找各种由头给扣下了,不发。”
敖瀛看向陈君集,语气平淡:“怪不得拓跋存跟你不对付。这里头,你当初没少下绊子吧?”
陈君集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赶紧摆手:“哎呀,敖兄弟,那时候各为其主,端谁的饭碗听谁的话嘛!陈年旧事,不提了。”他赶忙把话头拉回来,“倒是这个拓跋存,真能忍。三年了,不声不响,该干啥干啥,一句牢骚话都没有。”
敖瀛的目光回到地图上,手指轻轻敲着乌垒城的位置。“一句怨言都没有…在史名海那种人眼里,一个被压了三年还能稳稳当当、挑不出错的下属,比那些整天吵吵的,更让人睡不着觉。他太稳了,稳得让人心里发毛。”
陈君集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了:“对啊!所以史敬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就想借咱们这把刀,去碰碰这个硬钉子?”
议事厅的门帘哗啦一下被掀开,长孙破高大的身子堵在门口,带进来一股热风。他大步走进来,扫了一眼墙上的地图和脸色不太好看的两人。这一个月戏团在外面巡演,他天天蒙着脸在工地上盯城墙。绿洲有酒有肉,他身子骨己经养得差不多了。
“老远就听见你俩在这儿嘀嘀咕咕,”长孙破嗓门亮堂,扯下头巾,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墩上,“愁个啥?不就是几个唱戏的出去转一圈吗?”
陈君集扭过头,没好气地说:“我的长孙城主,你说得轻巧!史敬忠能安什么好心?我们正琢磨他要在乌垒城使什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