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劈砍在木案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木屑西溅。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怎么办！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他不是士兵，只是一个熟悉纸上谈兵的学者。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忽然闪过自己论文中引用的一段唐代军制条文——《天宝军律》第十七条：“节度使军府重地，主帅猝亡，代任者若遇夜袭，为保兵权不失，可凭节度使符印，临危执兵符，不经通报，径首调动左厢巡夜营入卫！”
这是朝廷为了防止主帅死后军中哗变或外敌趁虚而入，特设的紧急条款！
而那枚代表着节度使权力的符印，此刻就在他的怀中，冰冷而坚硬。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的恐惧，赵襦-阳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沉甸甸的铜制符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本使在此！传我将令，左厢兵马使李嗣业，持我节令，立即接管夜巡营，清剿叛逆！但有迟疑违令者，以通敌论处，立斩无赦！”
他的声音穿透了灵堂的门窗，压过了风声与诵经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节度使府中炸响。
那声音洪亮、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竟让那两名正欲下杀手的刺客动作都为之一滞。
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继任者，在如此绝境之下，非但没有崩溃求饶，反而能吼出如此精准而致命的军令。
李嗣业！
这个名字一出，刺客的那是恒州军中最勇猛善战的悍将，素来只认军令不认人。
就在刺客愣神的瞬间，府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甲叶碰撞声、兵器出鞘声响成一片。
“保护使君！”一声暴喝传来，正是李嗣业的声音。
数十名手持陌刀、身披重甲的巡夜营精锐士兵如潮水般冲入灵堂，瞬间将两名刺客包围。
局势顷刻逆转。
其中一名刺客见势不妙，虚晃一刀，转身欲从窗口逃窜，却被李嗣业亲自挥舞的陌刀拦腰斩断。
另一人则在混战中身中数刀，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负伤跳窗，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赵襦阳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灵堂，斑驳的血迹和横陈的尸首，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的手指依旧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不是演习，不是电影，是真刀真枪的杀戮。
然而，当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夜色时，眼神中的惊恐与后怕，正一点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这具身体、这个身份、这场即将到来的滔天乱世，都不是梦。
“若我不救，谁可救之？”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对这片黑暗的天地立下誓言。
话音未落，一名浑身浴血的亲兵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与急切：“启禀使君！抓到的那个活口招了！此次夜袭，正是都尉段承宗亲率范阳死士所为，其目标……”
亲兵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正是您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