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的并非慈悲,而是情报。
她银针刺穴,以独特的医术刺激着一名重伤昏迷的军官,使其神志在痛苦中短暂清醒。
从这名军官断断续续的供述中,戚薇得到了一个比那封作战令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情报。
范阳主力确实将在冬至前三日,自柳城倾巢而出。
兵分三路南下,主攻井陉是真,但同时会佯攻滏口,并派出一支奇兵绕道奇袭防备空虚的河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军中一道不成文的密令——“活人祭旗”。
安禄山下令,此番南下,每攻破一座城池,便要屠戮城中百姓三百人,用以“镇压军中煞气,告慰阵亡将士”。
当戚薇带着这个情报回到临时营地时,她的脸色铁青,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找到赵襦阳,声音嘶哑:“将军,这不是征战,这是妖魔出世!”
赵襦阳沉默地听完,他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抬起头,眼中那抹寒光,比利剑的锋刃更加锐利:“既然是妖魔,那我赵襦阳,便做这乱世的斩妖人!”
当夜,帅堂之内,灯火通明。
赵襦阳在一副全新的地图上,将“背大捷”的位置,用朱笔重重地点上一个红点。
随即,他又在井陉、滏口、河间三地,重新布下了虚实交错、真假难辨的防御阵型。
他唤来薛七郎,命他立刻启动潜伏在各镇的商路细作网络,将一个精心编织的故事散布出去:“范阳千人先锋,深入绝地,全军覆没。恒州守将赵襦阳得神人相助,于雪谷之中引天火、降山崩,鬼神辟易。”
做完这一切,他取来笔墨,亲自修书一封。
但这封信不寄给任何人,而是命人连夜赶往背,将信的内容,用刀斧深深地刻在那片发生过血战的石壁之上。
“安禄山逆天而行,死道在此,生路在恒!”
寥寥数字,笔力遒劲,杀气腾腾。
三日后,有胆大的樵夫冒险进入背,回来后便在坊间惊恐地传言:那片石壁上的字迹,虽经风雪,却依然清晰可见,字迹的沟壑中,隐隐泛着暗红,仿佛是用鲜血写就。
北风夜里吹过山谷,会发出鬼哭狼嚎之声,似乎是上千亡魂在哀嚎。
传言如风,很快就越过太行山,传到了范阳。
安禄山听闻先锋覆灭的战报和那诡异的石壁刻字,当庭雷霆震怒,一连斩了三名进言失策的幕僚。
他肥胖的身躯在帅位上颤抖,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南方的地图,咆哮道:“鬼神相助?好一个赵襦阳!传我将令,全军改道,放弃所有奇袭佯攻,集结所有兵力,强攻井陉!我要他赵襦阳,亲眼看着他的雄关是如何被踏平,他要护的百姓,是如何在他面前人头落地!”
新的军令雪片般飞出范阳,一场更大、更惨烈的风暴,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小小的恒州压来。
背的大捷,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扩散,就被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所吞没。
胜利的消息像一阵暖风吹过,却未能融化城中百姓心头新结的寒冰。
他们知道,那场发生在远山雪谷中的厮杀,不过是真正风暴来临前的一声惊雷。
而这一次,雷声之后,紧接着的,将是足以毁灭一切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