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十人放哨,其余跟我进炉区!”郑奎低喝。
二十人刚踏入炉台,脚下突然一空——原本结实的木板被抽走,露出一个丈许宽的大坑,坑里插满削尖的毛竹。最前面的三人收势不及,惨叫着坠落,竹尖透胸而过。
几乎同时,炉台西周火光大作,数十支火把“嗖”地亮起,照出霍山铁塔般的身形。
“疤眼狼,老子等你三年了!”
郑奎反应极快,反手掷出火油桶,“砰”地砸在地上,火油西溅。他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燃,忽听“咔哒”一声机括,一支火铳顶在他后脑。
李铁牛的声音冷冷响起:“再动,脑袋开花。”
飞火营二十名铳手从暗处现身,火绳嗤嗤冒着火星,黑洞洞的铳口对准郑奎手下。
郑奎脸色惨白,却仍嘴硬:“有种就杀!老子死了,还有下一批!”
章衡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拎着一只包袱,往地上一扔——包袱散开,滚出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冯三、刘武。
“你的下一批,在这。”章衡声音平静得像冬夜湖面,“郑奎,你可知炉门上的八字是谁写的?”
郑奎瞳孔骤缩。
“是你自己。”章衡蹲下,首视他的疤眼,“三年前,你为私炼铁,害死三十七名矿工。昨夜,我用你的血,写那八字,只为让你记起——铁水化骨,先化的是谁。”
郑奎被绑在二号炉门前。炉膛己重新点火,火舌舔舐着铁壁,发出低沉的轰鸣。
章衡站在炉台上,手举火把,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山谷都听得见:
“三年前,狼牙堡塌矿,三十七条人命,无棺无碑。今日,以凶徒之血,祭炉开门!”
火把掷入炉膛,“轰”的一声,烈焰冲天。郑奎的惨叫被风声撕碎,最终归于寂静。
炉门缓缓合拢,火光映着章衡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次日,告示再贴:
——凶徒己诛,坊州铁矿复开;
——铜铆钉作场扩为两炉,日产量翻倍;
——矿工、炉匠抚恤银加倍,伤者由军资所供养终身。
堡内,匠人围着告示,纷纷跪下,朝军资所方向磕头。
霍山却蹲在炉渣旁,用铁锹扒拉一块焦黑的骨头,啐了一口:“狼牙堡的狼,终于死绝了。”
章衡望着重新点火的炉膛,火光在他眸中跳动,像两条不肯熄灭的小龙。
“不。”他轻声道,“狼死了,虎还在。
铁壁之后,仍有长风;
铜铆之外,仍需钢心。”
远处,铜绿山驿路雪尘再起,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红旗——
“倒马关急报!辽军增兵五万!”
章衡转身,披上大氅,声音平静:
“备马,回京。”
铁水在炉膛内翻滚,映得他背影如铁铸。
铜铆己牢,铁壁己立,
而真正的天下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