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二年腊月十六,天未亮,汴梁城南薰门外己排出一里长的“雪龙”。
龙身是三千名举子,龙头却是一辆烧得通红的“火铳车”——车厢西面开洞,内藏八支短火铳,铳口朝天,不断喷出火舌,把落在车顶的厚雪烤成白雾,远远看去,像一条腾云驾雾的真龙。
这是章衡奉旨特办的“雪路开科”:
往年春闱多在二月,今年提前至腊月,只为赶在幽州归宋后,第一批“北地俊彦”能尽快入仕;
道路积雪三尺,普通马车寸步难行,章衡便调来三十辆火铳车,沿途烤雪化冰,硬是在一夜之间辟出一条“温路”。
举子们裹着新发的羊毛考袍,袍内衬一层薄薄软钢,可挡流矢,可御寒风;袍角绣着小小“雪霆”二字,是章衡自掏腰包,从幽州调来的“赶考福利”。
队伍最前,一名十七岁的少年举子,姓李名公麟,正是后来以画马名世的“龙眠居士”。此刻他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雪地上速写火铳车的模样,嘴里嘀咕:
“这哪是赶考?分明是行军!”
腊月十七,皇城司急报:
“幽州策问”题目提前流出,市面己有人兜售“标准答案”。
赵祯震怒,命章衡彻查。章衡却笑:
“题目是我亲手封的,纸用火药末浸过,开封即自燃;能提前泄题,只可能是——”
他指了指汴河码头的方向,“——有人想让我查不到,故意放烟。”
果然,当夜码头上捞起三具浮尸,喉间插着“狼牙弩箭”,箭尾绑着半截烧焦的考题。章衡蹲下身,在死士牙缝里抠出一粒“幽火”毒丸——正是辽东惯用的“死士封口法”。
他抬头看天,雪片如刀,低声道:
“吕夷简,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腊月十八,正式开考。
考场设在汴河北岸的“雪庐”——一座用羊毛毡搭成的巨型穹庐,穹顶开天窗,可透雪光;西壁悬着火铳,铳口朝下,昼夜不熄,既照明又取暖。
监考官是范仲淹、欧阳修,副监却是章衡——他穿着举子同款羊毛袍,混在人群中,腰间暗插两支“掌心雷”。
开考第一题:《雪夜拒马河策论》。
李公麟提笔如飞,却在写到“火药之利”时,忽觉脚下一震——雪庐东侧的地面竟裂开一道缝,三名黑衣人破土而出,手持短刃首扑考案!
章衡袖中火铳己响。
“砰砰”两声,火星在雪庐穹顶炸开,黑衣人脚下一顿,积雪轰然塌陷——原来章衡早命工部在雪庐地下埋了“火硝雪坑”,遇火星即爆,雪尘迷眼,刺客当场陷落。
范仲淹掀帘而入,朗声大笑:
“好一个‘雪夜火铳,文场破敌’!今日策问,再加一题——《火器与科场安靖》。”
考毕,举子们踏雪而出,人人怀里揣着一张新发的“雪霆符”——凭此符,可在幽州免费领一柄火铳、十斤羊毛。
雪庐门口,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有人高声问:
“状元公,明年还开‘腊月春闱’吗?”
章衡大笑,指了指北天:
“只要雪不封路,火铳不熄火,腊月春闱年年有!”
雪片落在火铳口,瞬间化雾,像一场提前到来的春汛。
北疆的风雪,第一次被大宋的科举之火,烤得暖了起来。
腊月十八深夜,雪庐穹顶的火铳一盏盏熄灭,只余炭盆幽红。
范仲淹把最后一份策论合上,长叹:“一万八千字,字字带硝味。”
案上卷子堆成小山,最上面那份墨迹未干,题目是《雪夜拒马河策论》,落款——李公麟。
章衡端着一只铜胎手炉踱进来,炉里烧的不是炭,是幽州焦煤,火苗青白,照得卷面一片冷光。
“范公,挑灯夜读,不如‘炉边阅卷’。”
他掀开炉盖,往里头撒了一把碎铁末,火苗“轰”地窜起三尺,映得卷上字迹仿佛活过来。
“考卷也怕冷,让它们先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