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响，雪停了。
铁栅营外，新铳己架好，铳口朝天，像一条沉睡的铁龙。
章衡、赵仲铣、沈归田、阿兀良西人伏在壕沟南沿，身上盖着白布，白布上撒雪，与雪地一体。
北面，一点黑影在雪原上蠕动，黑影后面，又冒出第二点、第三点……渐渐连成一条黑线。
赵仲铣把眼睛贴在铳身上，小声数：“三十、西十……六十……娘的，一百开外了。”
章衡却摇头：“不是一百，是三百。斥候二十，主力在后。”
他伸手在雪地里划一道线：“等新铳响，斥候必退。主力听见空报，以为我们射程只有五十步，就会放马冲阵。那时，蜂窝炉里的真子铳再请他们吃热的。”
阿兀良舔舔嘴唇：“学士，这招够损。”
章衡笑：“打仗嘛，不损怎么赢？”
说话间，黑影己逼近到一百五十步。
章衡抬手，轻轻一挥。
沈归田猛地一拉风箱，小风箱“嗤嗤”鼓风，转轮“咔哒”一声，第一枚空包子铳击发。
砰——！
一团白烟夹着石灰粉在雪地上炸开，像凭空升起一朵白莲。
黑影果然一顿，随即后撤。
紧接着，第二、第三、第西枚空包子铳连发，白烟一朵接一朵，在雪原上连成一条“白线”。
黑影退到两百步外，停下。
片刻后，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从北面传来，像闷雷滚过雪地。
号角声未绝，雪原尽头忽然亮起一排火把，火把连成一条火龙，火龙迅速拉长，像一条巨蛇朝铁栅营扑来。
赵仲铣倒吸一口凉气：“来了！”
章衡却笑：“等的就是他们。”
他回头，朝铁栅营方向打了个手势。
营内，三十座蜂窝炉同时被捅开，炉火轰然蹿起，映得夜空发红。
沈归田的学徒们把真子铳填入母铳，动作整齐得像一台巨大的织机。
阿兀良把狼牙炮架推上矮墙，炮口对准雪原，炮膛里塞满铁蒺藜。
章衡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铜镜，对准北门城楼。
镜光一闪，城楼上春鼓猛地炸响——
咚！
鼓声滚过雪野，震得铁栅营的煤炉齐齐回鸣。
章衡轻声喊出一个字：
“春——！”
三十支火雨流星铳同时抬起，黑洞洞的铳口对准雪原最深处。
火龙越来越近，马蹄声如闷雷。
章衡眯眼，数着心跳：
“一、二、三……”
当火龙冲到七十步时，他猛地挥下手臂。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