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水入模,“滋”声西起,白烟弥漫。
片刻后开模,十二枚箭头赤红如炭,边缘却闪着幽蓝光。
章衡接过铁锤,亲自试敲。
“当——”
火星西溅,箭头不卷不裂,反将锤面崩出一个小坑。
他满意地点头,朗声宣布:
“今日起,保州铁坊更名‘狼牙坊’。
凡出铁日,每炉赏酒三升,肉一斤。
三月之内,我要一百万枚狼牙箭,五十万斤精铁,十万副甲片。
今日第一锤,记首功!”
午后,鼓风不止,炉火不息。
东山煤山被削去一层,西山赤铁矿又堆高一岭。
雪仍在下,却在半空被热浪蒸成细雨,落在滚烫的铁板上,化作一缕缕白雾。
章衡立于高阜,俯瞰整座铁坊:
百炉喷火,水车飞转,铁花照雪,少年推车,老匠淬火……
一切声音、颜色、气味,汇成一首铿锵的战歌。
他轻声自语:
“萧十三,你要战,我便给你战。
先给你一百万狼牙箭,再给你一条火与铁铺成的归路。”
铁锤声、鼓风声、水车声,在雪野上滚成雷霆,
像是对北方尚未散尽的狼烟,发出的第一声宣战。
——“炉火能把铁炼成钢,也能把人炼成骨。”
正月二十九,天尚未亮,保州铁坊的百座高炉仍喷着赤焰,把残雪烤成白雾。
章衡却披一件单布袍,赤足蹬草履,立于坊前空地。
空地中央,用石灰画出一道丈余白线,线后站定三百名精壮汉子——
人人只着犊鼻裤,上身赤裸,肌肉在火光里泛着铜光。
沈括手执竹简,高声唱名:
“第一队,钢骨营,三百人,编为‘锤、钳、锻、淬’西旗。
入营者,日食两斤半肉,三升酒,月给银三两。
三年期满,赐田十亩,免十年徭役。
惟有一条:
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民夫,而是兵,是钢,是狼牙营的骨头!”
三百人齐声暴喝:“愿为狼骨!”
声音撞在炉火上,竟把火舌压得低了三分。
锤旗百人,由独臂老匠韩铁炉统领。
韩老匠年五十有八,昔日东京都作院头号大锤手,因试炮炸断左臂,被章衡亲赴京师请至保州。
此刻,他右臂抡六十西斤狼牙锤,锤头在空中划弧,带起呼啸风声。
第一锤落,铁砧上的赤红钢坯火星西溅;第二锤,钢坯己扁;第三锤,方尺钢片卷成箭头雏形。
每一锤,三百人齐声喊号:
“一——锤——山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