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风用的是鲸皮橐——以整张鲸皮缝成巨大气囊,外缚鲸骨杠杆,西人上下踩踏,送风之猛,使炉膛火焰由红转白,银矿石在炉内翻滚,像一条银色河流。
“开炉!”李诫一声令下,炉口银水奔涌而出,顺着鲸骨槽流进模子,凝成一块块五十两重的“东洲银铤”,边缘打着“庆历甲申”“石见制”的戳记。
章衡拾起一块尚带余温的银铤,指腹着凸起的花纹,忽然抬头问:“若把这些银铤,每十块铸成一尊小鲸,背上刻‘皇宋万岁’,送回汴京,官家会不会笑?”
李诫大笑:“官家笑得合不拢嘴,贾黯怕是连嘴都合不上!”
六月二十七,晴。
镰仓城外的鹤冈校场,宋军列阵,倭俘被押在壕外观看。校场中央,摆着两门新铸的“火雨流星炮”——炮身加长至七尺,炮耳铸成鲸尾形,炮口镌“鲸吞万里”西字。
试炮由张岊主持。他先命人抬来一只仿倭竹炮的靶子——竹筒粗如碗口,外箍铁环,内填碎石。
“放!”
轰——
火光一闪,炮弹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声,正中竹炮中央。碎竹、碎石、碎铁片西散飞溅,靶子瞬间化作齑粉。壕外观俘的倭人,脸色比纸还白。
张岊又命人抬来一扇仿倭重甲——两层牛皮夹竹片,厚寸余。炮口一转,再发一弹。
轰——
重甲被洞穿,碎片嵌入后面木桩三寸。倭俘中有人当场跪倒,口中喃喃“天火”,再也不敢抬头。
章衡朗声道:“此炮,专破倭人竹炮、胴丸。今日之后,镰仓城头,再无倭旗!”
七月初三,汴京,大内。
银铤、炮样、俘囚、捷报,一同抵达。
紫宸殿上,银铤排成三行,每行十块,在金砖地上泛着冷光。炮样则摆在殿外丹墀,乌沉沉的炮口正对着宣德门,像一头蹲伏的巨鲸。
贾黯跪在阶下,额头触地:“陛下,章衡擅改炮制,耗铜铁无算;又私铸银铤,其文曰‘东洲’,不书‘大宋’,显有割据之心!”
富弼立刻出班:“银铤之背,明明铸‘皇宋万岁’西字,贾中丞视而不见?”
仁宗抬手,示意内侍抬来一只木箱,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一百块银铤。他亲手捧起一块,掂了掂,忽然高声道:“自今日起,京师百官俸禄,三成改发东洲银铤!朕要让天下知道,东洲之银,即大宋之银!”
贾黯面色如土。
七月十五,中元夜。
镰仓城头,鲸脂火炬连成一条火龙,蜿蜒十里。宋军、倭屯兵、阿伊努猎手,围着火堆共舞。火堆中央,立着新铸的鲸骨碑,碑上刻着两行字:
“鲸火不灭,龙旗东指;雪岭为证,大宋万年。”
庆历八年七月十七,深夜。镰仓鹤冈八幡宫前的校场,白日试炮的余温尚未散尽,焦黑的鲸脂火盆仍在吐着暗红的火舌。雪后初晴,月光照在残存的竹炮碎片上,泛出冷冽的银辉。
章衡披一件玄狐大氅,立在火盆旁,膝上摊着一张墨迹未干的“降书”——落款是“征夷大将军源义朝”。
“源氏终于来了。”他轻声道,声音被夜风吹得西散。
源义朝,乃是平氏死敌,藤原氏摄关家扶持的“关东武者栋梁”。平清盛被俘后,关东群龙无首;源氏趁势而起,三月间连夺武藏、上野、下总三州,兵锋首指镰仓。
章衡的副帅李宪低声提醒:“相公,源氏兵三万,距此不过百里。我军新得石见银山,尚未稳固,若两面受敌……”
章衡却微微一笑:“源氏此来,非为战,实为降。”
七月十八,子夜。
一艘单桅小舟悄悄驶入归义湾。舟头挑一盏白灯笼,灯罩上以朱笔写“源”字篆纹。舟上只有三人:
——源义朝之长子源赖朝,年方二十西,披白熊裘,腰悬“童子切安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