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油之事传回登州,枢密院急令扩建船坞,打造可载油五千石的“鲸舫”。章衡乘此机会,向枢密院呈上《东洲鲸业十策》:
1。设“鲸猎营”,以宋人教习土著捕鲸之术;
2。立“鲸油税”,每石抽十分之一,充作军饷;
3。开“鲸骨路”,以鲸骨铺就滩涂至内陆要道;
4。筑“鲸盟城”,以鲸骨为基,建宋人、土著共居之城;
5。置“鲸神祭”,每年鲸潮至日,宋土共祭,祈求丰收;
6。铸“鲸币”,以鲸牙雕成,为东洲通用货币;
7。立“鲸学”,教授土著宋语、算术、农耕;
8。置“鲸医”,以鲸胆、鲸脂入药,普济百姓;
9。设“鲸灯”,于崖畔立鲸油灯塔,夜照归舟;
10。开“鲸舶”,以鲸油为引,招徕西域、南洋商舶,互通有无。
枢密院览罢,赞为“鲸海经略”,诏令即刻施行。
庆历西年(1101)正月,鲸潮如期而至。章衡登新筑成的鲸骨灯塔,见海天之间,鲸脊黑如山影。
“今年当猎百鲸。”王雱摩拳擦掌。章衡却皱眉不语。他见滩涂上,奥洛姆孩童以鲸须为弦,弹唱新编的歌谣;又见鲸盟屋前,土著妇人以鲸脂为镜,笑对倒影。
“鲸猎过猛,或致鲸群绝迹;土著若失鲸业,必生变故。”章衡低声对王雱道。
王雱一怔,旋即会意:“相公欲以仁政服远。”章衡点头:“鲸可猎,不可屠;猎以养人,屠以害生。我大宋虽强,亦当存天道。”
是夜,章衡在鲸盟屋内,借鲸油灯的光,摊开《东洲星图》。图上,他将鲸潮路线与星辰运行轨迹对照,发现每年鲸潮皆与“天津西”星宿南移同步。
“鲸潮随星动,星动随季迁。”章衡轻声道,“若以此定捕猎、航行、屯垦之期,可事半功倍。”
沈括不知何时立于身后,接口道:“相公观星知鲸,殆与郭守敬‘步天歌’异曲同工。”章衡笑而不答,只将星图一角展开,那里绘着一条由鲸骨连缀而成的虚线,首指天北极。
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章衡命人在鲸盟屋前立起一根鲸骨旗杆,高悬大宋日月龙旗。土著男女老幼皆来围观,孩童攀爬旗杆,妇人弹唱新歌,旋律中竟隐隐有宋人《龟兹乐》的影子。
月羽大巫身披新织的鲸须氅衣,头戴以鲸牙雕成的花冠,缓步上前。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雕有鹰羽与鲸尾的玉佩,双手奉于章衡:“此为‘盟心佩’,土著与宋人,永结一心。”
章衡接过玉佩,以宋礼三叩,又以土著礼以额触佩。人群爆发出欢呼,声震林木,惊起夜宿的鹰群,盘旋长啸。
鲸潮过后,滩涂上散落着无数鲸尾。章衡令人收集完整者,以鲸脂浸泡,制成“鲸尾碑”。碑身刻宋土盟约、捕猎之法、农耕之术,以鲸须为绳悬挂于鲸盟屋前。
“后人见此碑,便知我大宋与东洲土著,曾共赏同一片星河。”章衡对王雱道。
王雱望着鲸尾随风轻摆,忽然道:“相公,此非仅鲸尾,乃大宋之鲸尾;非仅东洲之鲸尾,乃天下之鲸尾。”
章衡凝视着碑上尚未干透的鲸脂字迹,缓缓道:“鲸者,海之龙也;今日猎鲸,为明日豢龙。”
三月,春潮涌动。章衡立于鲸骨灯塔之巅,望见第一艘满载鲸油的鲸舫扬帆南下。帆影渐小,他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
梦中,他立于鲸盟屋前,见土著与宋人共舞,舞者皆着鲸须衣,头戴鲸骨冠;远处,鲸群跃出海面,化作满天星斗;星空之下,龙旗与鲸旗并悬,迎风猎猎。
章衡轻抚鲸骨旗杆,自语道:“鲸潮有期,星图无垠;愿大宋之旗,与鲸同游于岁月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