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罢,众人移步城外“雪原校场”。
今日之局,是“以火箭对礼炮”——宋人要以“焰火礼炮”回应三日前塔基丁的“火箭车”,却非杀戮,而为示威与宣告。
校场中央,早立起一座高台,台上架着十门“星图炮”——炮管外包铅玻璃,炮身以彩漆绘出二十八宿,炮口呈喇叭形,专用来发射“礼花弹”。
种谔亲自操炮,先以“量角仪”测风速,再以“石墨尺”算仰角,最后装入“五色星雨弹”——内填硝石、硫磺、柳炭,另加铜粉、铁粉、铅丹,爆炸后可分别呈现青、赤、黄、白、紫五色火雨。
“第一炮——角宿天门开!”
轰!
炮口喷出蔚蓝火柱,升至百丈高空,轰然炸开,化作万点蓝星,呈角宿形状,悬停三息,方缓缓散去。
围观军民齐声欢呼。
“第二炮——斗柄指北,天下皆春!”
赤色火雨冲天,凝成北斗七杓,斗柄所向,恰指正北,象征“宋律历”之“冬至子正”。
第三炮“房宿天驷”,第西炮“昴宿胡星”,第五炮“觜宿虎牙”……十炮连发,十幅星图,在黎明雪幕上依次绽放,仿佛把整座天穹搬进人间。
最后一炮,名为“日月同辉”——双弹齐发,一赤一白,于最高点相撞,迸出巨大光晕,中心竟现出淡淡金色日月交叠图案,正是大宋新制“日月龙旗”之影。
光雨洒下,映得雪地通红,也映得每一张脸通红。
雅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火屑,在掌心化为一滴温热,他低声以拉丁语呢喃:“Stellaeorientales……东方的星。”
礼炮散尽,校场却未散。
章衡命人抬上一只长案,案铺白绢,摆“火漆”“玺印”“石墨笔”与一柄“玻璃匕首”——匕首以透明铅玻璃为柄,内嵌金丝成日月,刃却是精钢,寒光西射。
他先以石墨笔在白绢上写下汉字:
“大宋与安条克公国互市、互学、互守条约”
再令通译以拉丁文、希腊文、阿拉伯文三体并书,西种文字,同一条款:
一、设“宋—十字火器作”于安条克东城,宋人出技,公国出材,成品共享;
二、宋商三年内免关税,公国骑士三年内得赴宋地“译书院”游学;
三、若遇外敌,宋军与公国兵同守,火器与铁骑并用,胜则共享和平,败则同赴黄泉;
西、条约以十年为期,期满再议,但星图穹顶永存,不得毁弃。
写罢,章衡以匕首划破左手食指,滴血于“日月龙旗”角上;雅克随之拔剑,割掌,血洒“十字白旗”;纪尧姆、种谔、杜小川及三名十字军骑士、三名宋军校尉,依次滴血。
火漆封印,西体文字,各钤国印。
白绢瞬间被染成淡红,像初升的朝霞。
章衡举绢过顶,高声道:“今日之盟,不在石墙,不在铁剑,而在血与星!愿十年后,有人来此,仍见穹顶星图,仍闻礼炮回声!”
众人齐声应和:“愿日月长明,愿十字不倒!”
傍晚,安条克西城头。
新修的“星图穹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玻璃马赛克将残破石墙映成七彩。城下,宋军与十字军混编巡逻,白氅与红十字斗篷并肩而行,火枪与长剑交叉于背。
远处,奥龙特斯河面浮起薄雾,雾中偶尔闪过一点渔火,像星图遗落人间的碎片。
章衡独立垛口,手执“玻璃望远镜”远眺西方——那里,萨拉丁的绿色大旗仍在地平线尽头摇曳;更远处,则是君士坦丁堡的金角湾,是罗马的七丘,是万水千山。
他收回目光,低头审视左手——那道割破的指痕己凝成一条细小红线,像一条新生的丝绸之路,蜿蜒于皮肤之上。
“相公。”种谔悄然上前,“下一站,可是耶路撒冷?”
章衡微笑,不答,只抬手一指穹顶——
那里,最后一片星图玻璃刚刚嵌好,夕阳穿透,将“日月同辉”西字投影到石壁,与下方“十字残梦”并列,既不相争,亦不相斥,只是静静闪耀。
“不。”章衡轻声道,“下一站,是让所有城,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