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地低下头,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那紧闭的眼睑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承受剧痛时的隐忍。
“查!继续查!”向问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牵扯到谁!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夫挖出来!此獠断我向家百年之望,罪不容诛!”
他浑浊的眼眸深处,金芒如电,扫过肃立在一旁、同样面色铁青的几位族老和管事,“封锁消息!对外只言礼儿冲击筑基失败,遭灵力反噬,境界跌落至炼气九层初阶,需静养恢复!根基受损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字!违令者,杀无赦!”
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整个秘殿。
众人无不凛然应诺。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笼罩着听松小筑。
寒风刮过古松虬枝,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更添几分凄清。
卧房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向之礼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丹田深处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每一次微弱的灵力流转,都带来清晰的撕裂感和深入骨髓的虚寒。
房门被轻轻推开,向怀远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疲惫与忧虑如同刀刻般清晰,鬓角的白霜在灯影下格外刺目。
他走到床边,默默地看着儿子紧闭的双眼和惨白的脸,久久无言。
“礼儿…”良久,向怀远才沙哑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纸摩擦,“感觉…好些了吗?”
他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额头,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冰凉皮肤的前一刻顿住,仿佛怕那微弱的生机被自己惊散。
向之礼缓缓睁开眼。
眸子里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沉寂,如同干涸的寒潭。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死不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向怀远心上。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虎目中压抑的水光在昏暗中闪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宽厚的脊背似乎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几分。
“活着…就好。”向怀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祠堂之事…大长老震怒,己在彻查。只是那狗奴才是条被豢养的恶犬,线索…断了。”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那双沉寂无波的眼睛,仿佛能看透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礼儿,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昏黄的灯光在向之礼眼中跳跃,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没有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
动作牵扯到内腑的伤势,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向怀远看着儿子沉默的反应,心中那点微弱的期盼也随之熄灭。
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憋闷和无力都吐出来。
“家族…己为你日后做了安排。”向怀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根基受损,修为跌落,按族规…己不适合继续独占后山灵地和家族核心资源倾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三日后,你去‘黑铁岩’矿脉报道,领一份看守矿洞的差事。那里灵气虽稀薄驳杂,胜在清静,远离是非。看守矿洞,每月亦有固定灵石和贡献点,虽不多,却也…聊胜于无。”
黑铁岩矿脉…家族最偏远、最艰苦的产业之一。
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常年与地底阴寒湿气、低阶妖兽为伴。
看守矿洞,更是最枯燥、最无前途的苦差。
这安排,对于一个曾经的“天灵根”而言,无异于流放。
向怀远看着儿子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中苦涩更甚。
他何尝不知这是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