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被一只手强行从水里捞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体内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暴能量,此刻却像一群遇到了狮子的绵羊,温顺地蛰伏在他的精神世界深处,一动也不敢动。
他惊恐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对方的气质又变了。
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言语刻薄的“千面”,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帝王般的威严和高傲。仿佛他天生就该站在顶点,俯视众生。
这是顾城的第二个人格——代表“傲慢”的“君主”。
“君主”很少主动出现,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其他一切的“否定”。只有在需要建立绝对的“秩序”时,他才会取代懒惰的“老顾”或精明的“千面”,来掌控局面。
“稍微安静一点了。”君主看着在地的李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的‘病’了。”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就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场,让李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觉得,你的能力很强,对吗?”君主开口问道。
李维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强?在眼前这个怪物面前,他那点能力,简首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看来你己经有答案了。”君主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你的能力,本质是‘强制价值转移’。听起来很厉害,可以隔空取物,无中生有。但实际上,它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君主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它有‘上限’。你只能转移那些被社会公认的、有明确标价的‘价值’。比如金钱、股票、黄金。但你无法转移那些无形的、无法估价的东西。比如,知识、情感、或者……生命。”
“所以,你只能当个‘钱鬼’,而永远成不了‘神’。因为真正的神,创造的是规则,而不是在规则里投机取巧。”
李维的身体,猛地一震。
没错!他可以轻易地让一个富豪破产,但他却无法夺走那个富豪脑子里的商业头脑。他可以把钱从A转移到B,但他无法让一个穷人凭空获得幸福感。
他的能力,看似无所不能,其实被一个无形的框架,死死地限制住了。
“第二,”君主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你的能力,具有‘污染性’。”
“每一次你进行‘价值转移’,你都不是在凭空创造财富,你是在‘掠夺’。这种掠夺行为,会不可避免地,在你的精神上留下印记。就像小偷偷东西会上瘾一样,你也会对这种不劳而获的,产生依赖。”
“你以为你在‘劫富济贫’,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精神,己经被‘贪婪’的欲望彻底污染了。你变得只相信金钱的价值,而忽略了其他一切。你变得冷漠、偏执,无法再与任何人建立正常的情感连接。”
“你看看你周围,”君主指了指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你拥有了这么多东西,但你有哪怕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吗?你有哪怕一刻,感觉到真正的快乐和满足吗?”
“没有。你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对下一个‘猎物’的渴望。”
“李维,你的能力,不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它是一个诅咒。一个让你在拥有全世界的同时,也失去全世界的诅咒。”
君主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李维的灵魂,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孤独,血淋淋地展现在他自己面前。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他确实没有朋友。
他也确实从未感到快乐。
每一次完成一次“壮举”,他获得的只有片刻的虚假满足,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空虚。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追逐海市蜃楼的旅人,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