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祠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丘延翰的手还攥着半块从泰山带回来的定龙石。石面温热,贴着掌心,可他心里的寒意,却比地宫的黑雾还要重。
“延翰哥,你说玄阴派真的会来吗?”柳含烟跟在他身后,青布裙摆扫过门槛上的青苔,声音里藏着几分怯意。她的平安符还揣在怀里,自地宫那战后,符上的铜铃就再没响过,只剩黄绸布上淡淡的皂角香,勉强让她安心。
丘延翰回头看她,月光从祠堂的窗棂漏进来,映得她眼尾发红。这几日跟着他奔波,从泰山谷底到裴家老宅,她眼底的红血丝就没消过。“会来的。”他声音放轻,指尖碰了碰她的发梢,“他们要找《海角经》,裴家是最后一条线索,不会放过的。”
话音刚落,范越风就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灯芯“噼啪”炸了个火星,照亮他满是皱纹的脸——自赵承业在泰山地宫失踪后,师父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都安排好了?”他把油灯放在供桌上,灯影在供牌上晃,那些刻着“裴氏历代先祖”的木牌,像是都在盯着他们。
“嗯。”丘延翰点头,指着供桌中央的一个蓝布包裹,“假经放在这里,我用朱砂在布角做了标记,只要一碰到,外面的铃铛就会响。”
“裴家的子弟呢?”柳含烟追问,她总怕连累旁人——裴家是当地的大族,世代守着一座老宅,若不是他们追踪玄阴派的线索到这里,裴家根本不会被卷进来。
“景明带着人守在祠堂外的槐树下了。”范越风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那小子虽是裴家的旁支,却有股子硬气,刚才还跟我保证,绝不让玄阴派的人碰假经一根手指头。”
正说着,祠堂外传来一阵轻响。丘延翰立刻按住腰间的桃木剑,柳含烟也往后缩了缩,躲到他身后。范越风吹灭油灯,黑暗瞬间裹住三人——只有月光,还在窗纸上画着细碎的树影。
“是景明。”范越风压低声音,“他来报信,说三更快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汉子就钻了进来,正是裴景明。他脸上沾着泥土,额角还有块淤青——那是昨天勘察祠堂周围时,被树枝刮的。“丘道长,范道长,”他喘着气,声音压得极低,“外面都安排妥了!我叔伯们守在东墙,我带几个兄弟守西窗,只要里面有动静,我们立刻冲进来!”
丘延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记住,玄阴派的人会邪术,别硬拼,先缠住他们就行。”
“放心!”裴景明攥紧手里的木棍,木棍顶端还缠着符纸——那是范越风昨天教他画的“驱邪符”,“我早就跟兄弟们说了,见了黑袍人就扔符纸,绝不让他们得逞!”
范越风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哨子:“我在外面接应,你们俩躲在横梁上,等他们碰假经,就吹这个哨子,我立刻带人进来。”他把哨子递给丘延翰,又叮嘱,“横梁窄,你们小心点,别摔下来。”
柳含烟攥紧丘延翰的袖口,小声说:“延翰哥,我有点怕。万一……万一来的是比赵承业还厉害的人怎么办?”
丘延翰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去:“不怕,有我在。再说,我们手里有定龙石,真遇到危险,它会护着我们的。”他没说的是,自己心里也没底——玄阴派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找《海角经》,真的只是为了邪术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范越风和裴景明先出去了。祠堂里又只剩丘延翰和柳含烟,黑暗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们上去吧。”丘延翰扶着柳含烟,走到祠堂的木柱旁。木柱上缠着老旧的红绳,是裴家每年祭祖时系的,现在正好能借力。他先爬上横梁,再伸手拉柳含烟——横梁只有手臂宽,两人挤在一起,连转身都难。
柳含烟紧紧贴着丘延翰的后背,小声说:“延翰哥,这横梁好晃,我怕掉下去。”
“别怕,我抱着你。”丘延翰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摸出桃木剑,“你听,更夫的梆子声,快三更了。”
果然,远处传来“咚——咚——咚——”的梆子声,三更到了!
柳含烟的呼吸一下子变急,丘延翰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他刚想安慰,突然听见“吱呀”一声——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风裹着寒气钻进来,吹得窗纸“哗啦”响。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像是两片飘进来的墨纸。
是黑袍人!
丘延翰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捂住柳含烟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横梁离地面有丈高,黑影没往上看,只是站在门口,西处张望。
月光下,能看清他们的打扮——全身裹在黑袍里,连头都罩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冷光。手里都拿着短刀,刀鞘是黑色的,贴着裤腿,走路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左边那个高,右边那个矮点。”柳含烟在丘延翰耳边小声说,声音发颤,“他们……他们好像在闻什么?”
丘延翰也注意到了——高个黑袍人微微侧着头,鼻子动了动,像是在找《海角经》的气味。假经是用普通的宣纸做的,他特意在上面洒了点裴家书房里的墨香,就是为了引他们过来。
果然,高个黑袍人朝着供桌的方向走了两步,矮个的跟在后面,手里的短刀微微抬起,警惕地盯着周围。
“他们要去拿假经了!”柳含烟的声音更急。
丘延翰握紧哨子,手指都在冒汗。他盯着黑袍人的手——高个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淡淡的黑气,一看就是练过邪术的!
就在高个黑袍人的手快要碰到蓝布包裹时,丘延翰突然吹响哨子!
“咻——”
哨音尖锐,刺破了祠堂的寂静!
几乎是同时,他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横梁上挂着的油灯——“唰!”三盏油灯同时亮起,火光瞬间照亮整个祠堂!
“动手!”丘延翰大喊,声音在祠堂里回荡。
祠堂外立刻传来脚步声,裴景明带着十几个裴家子弟冲了进来,手里的木棍和符纸一起往前递:“别跑!玄阴派的贼!”
黑袍人显然没料到有埋伏,高个的手一顿,矮个的立刻转身,想往门口跑。可范越风己经堵在了门口,手里的桃木剑一横:“来了,就别想走!”
“杀出去!”高个黑袍人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挥刀朝着裴景明砍过去,刀风带着黑气,裴景明赶紧用木棍挡——“砰!”木棍瞬间断成两截,黑气溅到他胳膊上,疼得他“啊”了一声。
“景明!”丘延翰从横梁上跳下来,桃木剑对着高个黑袍人的后背刺过去!黑袍人转身躲开,刀光擦着丘延翰的肩膀过去,差点就划到皮肉!
柳含烟也跟着跳下来,手里攥着平安符,朝着矮个黑袍人扔过去——符纸虽然没了灵气,可还是砸中了对方的后脑勺,矮个黑袍人晃了晃,动作慢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