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出川中的小道,仍和从前一样熟悉。绝壁断崖,一草一木,仿佛从没有改变过。
这些天然的屏障,护佑川中在苍莽悠远的岁月里,大都可以躲避战火,偏安一隅。但天下大定,这里就成了闭锁门户的绝路。
对于陷阵营而言,屏障不成任何阻碍。翻过崇山峻岭,亭城就在山脚下矗立。
“公子,兄弟们这两日陆续就到。”于右峥趋前道:“墨师等人正乔装改扮,探查周边诸郡县,大有所得。”
“嗯。”吴征略显兴致缺缺。
亭城,周边有多少郡县,大致能驻扎多少兵马,粮草囤积如何,他再熟悉不过。
至于地形,闭着眼睛都能画个明明白白。
放出猎鹰再探查一遍,只为万无一失。
“公子,当年地涌金莲,是不是那片地方?”忘年僧从山巅远远指去。
亭城附近就那一带特别荒凉,人迹罕见,杂草丛生。大量的生灵在那里死去,虽是多年过去,仍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近。
“是啊。那一战后,我加封符宝郎,持国宝出使燕国。师门荣耀,我师傅还特意嘉许,昆仑一脉在大秦朝堂里受抑多年,才算松了口气,有翻身之望。呵呵,呵呵……”
吴征的笑声艰辛,无奈与自嘲,摇着头,视线拉近,落在亭城中央庄严的太守府上。
经历了那么多年,往昔那些荣耀都像云烟般过眼离去,唯独只有交心的人才会永远留在记忆里。
目光不加掩饰,嘴角还有温柔的笑意,陷阵营兄弟们互相挤眉弄眼。于右峥道:“公子,咱们何时攻城?那太守府我看挺不错的。”
“人到齐了就打,宜早不宜迟。”吴征随手揪起根杂草扯断掷在地下,道:“大秦三关一通,霍永宁的气数就尽了!”
三日之后,陷阵营诸将士陆续归来,两千将士,军力不多,战力却强。
这一趟吴征还带来扑天雕,攻打亭城与下卞关不同,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才是正途。
将士们藏身山林,不生火,不言语,饿了啃些干粮,渴了喝些山涧水,藏得点滴不漏。
第五日清早,一营两千人徐徐步出山林,不擂鼓,不呐喊,只列了个简单的阵型缓缓逼近亭城。
燕盛战事已起,但亭城暂无战火,太守虽严加防范,但城外还有耕作的百姓,秦军更从头到尾都未发现这支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的陷阵营。
吴征缓步当先,城外的百姓还有些不明所以,守军发现异样鸣金示警。
城外立刻乱成一团,百姓争先恐后地抢着入城,吴征遂停了脚步,朗声道:“亭城百姓听着,务须惊慌,我不为难你们。入城之后请紧闭门户,莫要出来,免得刀枪无眼。”
不多时亭城太守闻讯赶来城头,见来犯之敌相距甚远就停了脚步,并不为难百姓。他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尚有百余百姓还在城门外,立刻呼天抢地,哭闹成一团,更有人互相践踏,瞬间就伤了多人。
吴征摇了摇头,朗声道:“我是吴征,昆仑派吴征。未入城的百姓且先离得远些,莫要慌,更莫要靠近。”
他独身一人缓步靠近亭城,与城头的太守对视,又摇了摇头。大秦内乱数年,驻守亭城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如先前往成都一行探查所知,内乱之后的大秦朝堂人才凋零。
从前德才兼备者大多闭门不出,不愿效命。
更因霍永宁得位不正,为巩固地位残忍严酷,更多人害怕惹祸上身,就算担任大臣职位,也是少做不如不做,混个平安便罢。
亭城地势重要,霍永宁在朝堂的根基依然未稳,派驻的将领必然得是心腹中的心腹,八成还是宁家的族人。
但看这太守不管不顾就要关城门,有多少能耐几乎不用提了。
“你……吴征!叛国贼徒,竟敢犯我亭城!”那太守破口大骂,在城头上指着吴征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呵。”吴征待百姓俱都跑远,才抽出宝剑,道:“谁是叛国贼徒,你心中不知吗?竟敢在亭城百姓面前,当我的面说出这四个字?你是什么东西!”
“本将御封亭城太守宁家康,持节督守亭城军政!来人,给我射杀他!”
身边的数十名弓手严阵以待,闻令后射出七八支箭,吴征随手拨开,左右扫视。
城头的弓手颇多面露犹豫之色,还有几人颇为愤慨,引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