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城军士原本就无甚战心,守军虽多,城墙并不宽阔,阵型难以展开,三名高手可来去自如,拿他们毫无办法。
吴征攻城之后,的确一人不杀,即使杀心已起,亦放过了那名军士,可谓言出必践。
这么一来,战意更加溃散,连亲军都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宁家康见势不妙,拔出长剑似欲自战,可一闪身缩在庞颂德身后,长剑架在老人的脖子上恶狠狠道:“退开,否则我杀了他!”
吴征向重情义,与庞颂德交情匪浅,宁家康显然对吴征很是了解,一下子拿捏了今日唯一的生机。
“你们家养出来的,从来都是你这般货色。”吴征摇着头,道:“自己睁开狗眼看看麾下的军士,这般待你,可想而知平日你是如何待他们。霍永宁篡位戴个皇冠,可人模狗样,终究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祝雅瞳手指一弹,一颗铁莲子如电光石火,正中宁家康握剑的手腕。
宁家康大叫一声,似乎手骨都被打碎。
尚未等他拿不住长剑,吴征与陆菲嫣已欺身而进,陆菲嫣伸手轻轻摘下长剑,吴征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将他踢得直飞出去,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是死是活。
“庞大人受惊了。”吴征扶住颤巍巍的庞颂德,喝道:“还不拿椅子来?”
亭城守军一对视,忙拿椅子让庞颂德坐下,连吴征也给了一把。
“你……你……征儿……吴贤侄……”庞颂德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手指点着吴征。
吴征鼻尖一酸,已不知多久没能听见乡音叫自己一声吴贤侄,目蕴泪光,低声道:“是我,伯伯……请莫要为难侄儿。”
“你……哎……”庞颂德长叹一声,他久居高位见惯了风雨,当下的激动并不是后怕于方才的命悬一线,而是重见故人后辈,心情反复,道:“你且坐下。”
“你们爷俩好好聊聊。”祝雅瞳见微知着。
庞颂德归隐之前身居中书侍郎高位,且文才出众,在大秦一贯享有盛誉。
既在亭城相会,他的态度或许就是关键。
美妇朝庞颂德一福,伸手提起宁家康翻出城墙。
陆菲嫣俏脸微红,同朝庞颂德福了一福,道:“庞伯伯,你们慢聊。”亦翻出城墙归入陷阵营。
庞颂德捋须露出微笑,挤了挤眼,道:“听说你娶了陆家女儿为妻?不对,是妾?”
“是。在我府上,妻妾并无不同。”吴征松了一口气,既说起风花雪月事,气氛便不那么紧张,劝说庞颂德的机会就大了一分。
“你啊……终究是少年风流。”
“不唯如此,没有她们,这些年我未必……我撑不下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闻之令人心酸。其间几多风雨波折,庞颂德虽不知细节,却全能感同身受。
“老夫知道这些年你做了好些大事,很了不起的大事,风头正劲。古往今来,没有多少人能与你比肩。”
“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能回来报仇。”吴征摇着头,好像那些震古烁今的功绩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算。
“可是贤侄啊,你想过没有,你这一报仇,手上要沾多少无辜军士和百姓的鲜血?霍永宁对你不起,但大秦百姓可没有对不起你,望贤侄三思,另谋良策。”
“伯伯所言极是。”吴征起身,环顾四周。
亭城守军惊疑不定,庞颂德所言正中他们心坎。
战争就一定会死人,军士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无论他们多么敬佩吴征,无论从前吴征在亭城做下多大的功绩,这一刻,他们终究是敌人。
“不瞒伯伯,我有私心,小侄想先问伯伯一句。”吴征朗声道:“胡伯伯在成都城头被吊死风干,二师姑在天牢里受尽凌辱,在我面前自尽。他们如此之惨,庞伯伯以为是为何?”
“霍永宁心狠手辣,断不该如此对待忠正良直之臣。”
“非仅仅关乎霍永宁一人。若天下太平,忠臣就算犯颜直谏,至多是贬官外放,何至于此?”吴征定了定神,道:“天下乱得太久,由此才灾祸横生,妖孽频出。天下若还是这般天下,今日除了霍永宁,来日还会有张永宁,李永宁,继续为非作歹,坑害百姓。庞伯伯以为呢?”
庞颂德沉默不语,吴征又道:“天下乱得太久,早该归于一统,开大治之世。盛国皇帝宽厚仁和,足可让百姓享二三百年安定祥和的国祚。小侄也知道,战争就一定会有人死。但是为华夏故土计,为后人计,不得不如此。望伯伯见谅。”
“老夫明白了。”
“宁家康已活捉,亭城无首,不知伯伯意下如何?”庞颂德见了吴征之后,直呼霍永宁名讳,便再不能于大秦国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