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他们打听到原李庄公社粮站早已废弃,改建为蘑菇种植基地,唯有地下储粮洞尚未拆除。经多方打听,联系上一位曾在此工作三十年的老保管员周德海。起初老人闭门不见,直到大宝拿出苏建国的照片,他才浑身颤抖地打开门:“苏队长……他还活着?”
得知苏建国尚在人间且已交出全部证据,老人老泪纵横,点头说出真相:1960年春,苏婉清曾秘密托人送来三个铁盒,分别藏于不同地点,其中之一就在粮仓07号洞壁夹层内。“她说,只要梅花开两次,就有人来取。”
“梅花开两次?”大宝不解。
“就是春天和秋天都开花。”老人低声道,“那年暖冬,山上的梅反常地开了两季。”
当天下午,在周德海带领下,一行人进入阴冷潮湿的地下粮仓。07号仓位于最深处,墙体由青砖砌成,表面覆满霉斑。按照图纸测量,他们在东墙第三十六块砖处停下。敲击之下,发出空响。
拆砖时,陈岩的手突然僵住??墙内赫然嵌着一只玻璃瓶,瓶身缠绕铁丝,贴着标签:“SWQ-1959。12。24”。打开瓶塞,倒出一卷微型胶卷与一张纸条:
>“这是我最后一批影像。
>我知道他们要来了。
>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请告诉父亲,我没有背叛理想。
>告诉哥哥,妹妹一直记得他教我的歌。
>而你,无论你是谁,请替我说一句话:
>‘那时候,我们不是不想活,而是被人夺走了活下去的权利。’”
>??婉清绝笔
胶卷送回北京后,经专业修复,提取出长达四十余分钟的16毫米影片。画面中,苏婉清身穿粗布衣裳,背着相机穿梭于村落之间。她采访饿昏在路边的孩子,记录母亲抱着死去婴儿哭泣的瞬间,拍摄干部开会宣布“亩产万斤”的荒诞场景。最震撼的一段发生在深夜:她潜入县委食堂,拍下领导们围坐吃肉喝酒的画面,而窗外排队领救济粥的百姓正冻毙于雪地。
更令人震惊的是,影片末尾,她面对镜头平静地说:
>“我知道这tape可能永远无法面世。但我必须留下它。
>不是为了控诉谁,而是为了让未来的孩子明白:
>当所有人都沉默时,一个人的声音,也可以照亮黑暗。
>我的名字叫苏婉清。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一个不愿忘记的人。”
纪录片《她看见的光》增补这一章节后,在全国百城同步加映。放映现场,许多观众席地而坐,有人捧着亲人遗照,有人带着笔记本抄录台词。一位河南老人看完后当场昏厥,醒来只说一句:“那是我娘……她在片子里走过。”
舆论风暴再度席卷而来。
《南方周末》头版刊发长篇报道《被遮蔽的十七年》,引用多位学者观点指出:“集体失忆比灾难本身更可怕。”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联名呼吁成立“民间记忆保护委员会”,建议将“记忆之屋”纳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然而,反击也随之而来。
一周后,公安部通报破获“一起境外势力资助的历史虚无主义传播案”,点名“南锣鼓巷记忆之屋网站”涉嫌非法搜集国家机密、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网站服务器被强制关停,域名注销,所有线下展览勒令终止。大宝等人被列入“重点关注名单”,住所周围频繁出现不明车辆。
但这一次,他们早有准备。
早在“掘光行动”启动之初,大宝便下令构建“蜂巢备份系统”??所有数据拆解成碎片,加密存储于全球三百余个志愿者私人硬盘中,每份仅含千分之一内容,唯有集齐全部密钥方可还原。而密钥,则分散藏于一百本公开发行的图书扉页、五十家小书店的借书卡、三十所乡村学校的黑板报里。
“他们可以查封一栋房子,”大宝在最后一次内部会议上说,“但他们封不住一百万个普通人手中的书。”
更意想不到的是,一场自下而上的守护行动悄然展开。
山东一位中学语文老师将《沉默之声》专辑歌词编入校本课程;内蒙古牧民自发组织“夜间广播站”,每晚用蒙语播放《等天亮》;甘肃一所山村小学把苏婉清的照片挂在教室墙上,孩子们每天上课前齐声念诵她的绝笔信。
甚至连曾经反对他们的官方媒体也开始松动。央视纪录片频道悄悄上线特别节目《寻找苏婉清》,虽未提及敏感事件,却完整讲述了她作为一名基层宣传干事的成长历程,结尾字幕缓缓浮现一行小字:“有些人走远了,但她们从未真正离开。”
三个月后,苏建国在河北山村安然离世。临终前,他握着大宝的手说:“我梦见妹妹了。她说,谢谢你们听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