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方宜瘦了一圈,曾经总是亮晶晶的杏眼黯淡无光,眼神明显暗沉下去。
葬礼结束后,金晓秋陪她回小院子收拾遗物和行李,待方宜进屋后,金晓秋赶忙将周思衡拉到角落。
“怎么会还没有消息?南市那边的派出所问了没有?那个保密单位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金晓秋一连串问题轰炸在周思衡面前,威胁道,“你最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这次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保准跟你离婚!”
周思衡知道妻子关心则乱,可他确实一无所知。碍于郑淮明的工作特殊,名义上又还在南大交流,他不敢大张旗鼓,只能发动身边所有人脉旁敲侧击……
大学、医院、警局,几乎把南市和碧海翻了个遍,就是没有半点消息。
“问遍了,二院确实是派他去学术交流了,但那个什么保密单位、实验园区的,沈望托人去问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他嘴里没一句实话!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金晓秋气急,脱口而出,“我不会像四年前那样放过他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四年前”这三个字一出来,两个人都瞬间陷入了沉默。
一墙之隔,昏暗无光的卧室里,方宜轻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垂下了眼帘,心中同样被这三个字所搅得酸痛。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交叠在一起,勾起她不敢回忆的那些日子,痛到连心碎都没有力气。
四年前,郑淮明就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断然和她分手、一走了之,留她一个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痛苦中无法自拔。
方宜望着这间小小的卧室,破旧、潮湿,却有着太多她和郑淮明再一次靠近的回忆。
他强行为她肩膀擦药,湿漉漉的指尖抚过她颈侧皮肤,勾起阵阵杂念;他给苗月讲故事书讲到睡着,高大的身影缩在床边,她为他盖上毛毯……
他紧攥着她的手腕,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低顺乃至卑微地恳求:“不离婚也行,你爱我吧,爱我好不好?”
每一句话、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痛彻心扉。
少年时,一个从小被边缘在家庭之外、缺爱腼腆的女孩,在滚滚冰冷江水中被抓住了手重获新生,又在漫漫青春岁月中触到了那样温柔至极的善意,便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
可方宜知道自己错了,她的孤勇用错了地方,更不该连上一次的伤疤都还没长好,连分手原因都没得到,就又对郑淮明倾尽所有、重蹈覆辙。
他总是忽远忽近、捉摸不透,能给予她天堂般甜蜜幸福,也能让她瞬间坠入无边地狱……
在郑淮明身上,她好像永远没有主动权,只能被动等待他给的爱或痛。
方宜绝望地闭上了眼,深深将脸埋进掌心,肩头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她缓缓起身,坚定地抹去眼泪,一点、一点地将屋里的东西收拾打包好,连同她对于这里的所有不舍和眷恋,连同她所有泪水,一起封存进纸箱。
突然,地面角落的一样东西引起了方宜的注意。
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她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伞。
回忆忽至,那是生日当天郑淮明拿来的,后来夜里他胃出血,伞滚落到了角落。又逢贵山出差,她未再注意到这把伞。
方宜捡起来,刚想随手扔掉,却见伞面上隐约有字。
她疑惑地打开,那夜的遗留水珠伴随着发霉的气味在面前展露。
上面写着——北川市北郊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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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医生接下来有的追了。他确实是做错了-
郑医生从小一直想用做得更好来换被爱,所以非常害怕自己不够好就会被放弃,这种恐惧已经是一种刻骨的本能了,更别提失声这样的缺陷和导致弟弟去世的往事了,被方宜知道可能比让他死还痛苦。
但某种意义上,也正因为他的过分温柔、不吝于表达爱,从小在家庭中缺爱的方宜注定会沦陷于这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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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
将碧海的小院子清扫退租,搬运行李的小货车停在路口,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方宜站在院门口,视线扫过这承载了大半年时光的地方。
曾每夜亮起温暖灯光、传出欢笑声的卧室,此时只余昏黑寂静;偌大的庭院少了那张围坐的小餐桌,显得几分空旷寂寥……
廊檐上的露水缓缓滴落,渗入潮湿发霉的木纹。
方宜指尖微紧,用力地将院门闭合。“砰”一声,连同这里所有短暂的温馨、幸福、欢乐,全部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