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曹嬷嬷和宫婢吓得一激灵,竖耳细细倾听起来。
乾隆帝凝视高真如,嘴角噙着
笑,坐等贵妃撒娇——想来连着三日训斥高述明的事,应当已有人将消息递到贵妃跟前。
说不得今日也是为了这。
乾隆帝心思转圜,没曾想高真如眨了眨眼睛,等了半响没等到他剩下的话语,试探着询问道:“然后呢?皇上快往下说呀。”
乾隆帝:“…………?”
他低垂下头,对上高真如写满迷茫的小脸,脑袋里顿时空白:“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乾隆帝只觉得匪夷所思,另外还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声道:“你伯父遣人怂恿你阿玛与你额娘,想让你二妹妹或是三妹妹入宫陪你。”
这‘陪’字,乾隆帝特意用了重音。
高真如刚刚还摸不着头脑呢,这事顿时回过神来。她眼睛瞬间睁得溜圆,气得直跳脚:“啥?做梦呢!皇上——您可不能……”
高真如猛地回过神来,登时明白乾隆帝说起这事的缘由。她笑嘻嘻地扑上前,热情地给了乾隆帝几个吻,直把他的脸弄得油闹闹的。
乾隆帝一抹脸,顿时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这是恩将仇报!”
高真如吐吐舌:“哪有!”
乾隆帝忍了忍,最后还是受不了脸上的感受,使人拿来帕子来擦脸。
末了,他没好气地上手掐了把高真如的脸:“你啊——”
顿了顿,乾隆帝愈发无奈:“朕都发作他三日了,你还不知情?居然还有心情吃炸鸡。”
就乾隆帝对后宫的了解,怕是不少宫妃都应当知道他训斥贵妃伯父的事儿。
偏生,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贵妃不知道,还得自己提醒!
乾隆帝对高斌也心生不满,也不知道使人提点一下贵妃。
高真如叫屈:“妾身打听朝堂上的事儿做什么?再说像皇上这般的英明圣主,定然是对方做错了事,您才大发雷霆的。”
顿了顿,高真如还肃容道:“别说是伯父,便是阿玛与高恒做错了事,皇上也要秉公处理才是。”
乾隆帝:“……”
他伸出手指,弹在高真如的脑门上:“亏你阿玛还巴巴地把高述明做的好事禀告于朕,你倒好,还在后头给你阿玛挖坑。”
“再说高恒。”乾隆帝嘴角噙着一抹笑,“他与傅恒两人的功课都不错,骑射也是名列前茅,朕瞧着明年后年差不多便可提为侍卫,教他们在朕跟前行走……”
“这般出色的人物。”
“若是旁的宫妃子侄,怕是要在朕跟前炫耀半响,你倒好,先提前大义灭亲,说他们以后会做错事。”
“哪有。”高真如红了脸,乾隆帝说的话闹得好像自己是在赛博认错。她哼哼唧唧:“我是对阿玛……还有高恒有着十足信心,相信他们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待。”
乾隆帝噙着笑,亦是如此觉得。
高真如托着脸颊,顺势夹起一块炸苦菊来。
炸苦菊外皮酥脆,内里清甜,咀嚼到最后又隐约能察觉一缕独有的微苦。
高真如不禁想着,炸苦菊的滋味就如同她如今的情绪一般,复杂得很。
偏偏他是乾隆帝,偏偏自己是高贵妃。
高真如垂眸,轻轻咀嚼着炸苦菊,觉得苦菊的苦味渐渐重了。
那苦涩的滋味直涌上心头,很快教她发热的脑瓜子再次冷静下来,帝王的圣眷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待她年老色衰,膝下无子,与皇帝恐怕只留下多年相伴的情分。
到那时,要她望着乾隆帝与年轻的嫔妃你侬我侬,要她日日辗转在梦里寻觅年轻时的欢愉?
高真如可不想那般的怨妇生活,她觉得最好的宠妃,便该在最好的年华消失,教乾隆帝记起自己时总能想到最好的自己。
所以啊,她只要过好当下便是。
良久,高真如定下神来,她把情绪敛在眼眸深处,而后扬起笑容,手持木筷夹起炸南瓜,笑盈盈地往乾隆帝嘴边送去:“皇上您尝尝,我最喜欢吃这个哦,甜甜的,软软糯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