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他看了燕枞一眼,触景伤情似的,轻沉了一口气。他才要再说什么,猛然想起来当初卫抚为燕枞伤了秦诏之事。那刑狱司,可是卫抚调任前的任职之处!
登时,帝王心紧了三分:“备轿。”
恭送人离开之后,燕枞还咬着筷子尖纳闷呢!才几个时辰啊?
是了,燕珩不舍。
秦诏都不必数到第二日。
眼瞧着天色昏黑,狱卒们揉着手腕,正吞吃完最后一口酒菜,准备起来“大干一场”,给秦诏点苦头当晚膳吃呢!
德福的声音就传来了,高昂而肃紧:“王上驾到——”
一众狱卒慌乱跪下去迎接,面面相觑:王上?!
是他父王!
为他父王的到来,秦诏欣喜难耐,几乎是猛地清醒过来!
他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皮儿,朝着那幽深狭窄的台阶探视过来,直至瞧见那张漂亮神容,方才艰难露出笑,仿佛才给人请安似的,熟稔而热切:“父王……您来啦?秦诏……给父王请安。”
但紧跟着,眼泪决堤。
方才还狂纵叫嚣的人,“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父王,我好想您——父王,救我。”
燕珩视线扫过来……
待看清他那伤痕累累的可怜心肝肉时,心碎成了八爿,实在的愣住了。
第75章苦众妒亲上去了。
燕珩指尖都在颤抖,紧紧蜷在袖中。他不作声,但神色冰如寒九天,他缓慢地扫视一圈众人,眼见跪在地上的狱卒仆子们都战战兢兢。
不是,秦诏不是失宠了吗?
他们王上那等尊贵的身份,非金玉、光石铺造的道路,金靴都不能踩落下去的,又怎会为了这么一个质子,下了这腌臜炼狱?
他们不解,却能感受到那独属于帝王的权威与怒火。
燕珩缓声发问:“寡人叫你们审问吾儿,你们就是这样——屈打成招的?”
不等他们答话,秦诏哽咽道:“父王,我没招。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父王,我对您的心,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狱卒支支吾吾:“小的们,也是按着规矩来的。”
燕珩转过脸来,走近秦诏面前去,顶着那锁链和腕间伤痕,险些克制不住想要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但此刻,他仍强忍心疼,出声问了句:“哦?那你们——可问出什么来了。”
狱卒摇头,才要说“没有”,燕珩便道:“一五一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给寡人听。敢漏掉一个字儿,寡人今日要你的狗命。”
前头那位主使,慌乱地磕头,只得无奈将审问那话背给燕珩听。
燕珩仿佛心肝也被人勒紧吊挂在上头似的,狠狠抽痛着……他早已听不见狱卒所审问的话语,耳边全是秦诏那几句申辩:
[我为父王,肝胆俱照;我为大燕,忠勇忘死!]
[我为我燕王,铲除奸恶,无一字有愧!]
又或者,那不是申辩,而是他——对这位父王、这位燕王的控诉与怨愤。
燕珩听得神色复杂,转过脸来去看秦诏,从人血色斑驳的脸颊、浮肿的双眼一路往下,看见那艰难吞咽的喉咙、一道道赤红展露的鞭痕,添在旧伤之上,越发的灿烂,像是开出糜烂的血色骨肉花。
德福小心翼翼地将钥匙递在帝王手心,而后,不敢再看,只弯下身躯,在惶恐和心疼中,朝人群使了个眼色。
诸众明白过来,只得软着双腿,齐齐地退到外面去了。
转眼,暗色潮湿的牢房之中,便只剩他二人。
摇曳的火光在烙铁附近红着,烧灼和炙烤着帝王的心。
燕珩伸出手去,声音沙哑,眉尖蹙得厉害,迟迟没有问出声儿来。
秦诏望着他,那泪横着从鼻梁滚落,大颗大颗地坠落在地面上。他先开口,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全:“父王,您将我下狱,难道只是疑心我陷害魏屯、符定等人、又或者与您的官员勾结,意图加害于您吗?”
“父王,您是说我吗?……妄图加害您?在您眼里,秦诏竟是这样狠的心?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父王——您都忘了吗?”
燕珩伸手去摸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