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钰脑中嗡然,惊惧漫上心头,杏眸圆睁,连连摇头。
他臂弯坚实,将她牢牢禁锢,半分挣脱不得。
院内,裴朝隐与一众亲卫皆是垂首,不敢多作窥探。
怀钰将头埋的极低,他不要颜面,她还要呢。
宋辑宁只一记眼神递过,裴朝隐会意颔首,示意亲卫将裴朝隐丢去院后的池畔。
而后怀钰便瞧着数道身影悄然游走于屋舍四围,不知倾洒着何物,簌簌微响在静寂中格外分明。
“我不能走的。”怀钰慌了神,声气蓦地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央求,“辑宁,你这回不能带我离开,下一回,下一回好不好?”
她只思忖着,且先将他稳住。
他太了解她了,哪还有下一回?她防备心起便没有下一回了,也唯有这般情急之时,她才会这般低唤他“辑宁”。
宋辑宁没有理她。
怀钰只道自己走了,荣王与谢侯必然生嫌隙,届时不利勉之行事,再者她时下心里乱的很,实不愿与他再有牵扯。
走正门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幸而侯府的院墙并未筑得过高,裴朝隐等人早已备下高梯。
怀钰一瞬被吓得闭紧了眼,生怕宋辑宁一个失手将她跌坠,待得心神稍定,再睁眼时,人已被他稳稳带落长街之上,入夜青石沁凉透过绣鞋。
丰鄞夜间有宵禁,寻常人家是不敢入夜出门的,若被巡城官兵瞧见,免不得擒去盘诘根由,甚或一顿板子伺候。
长街寂寂,人烟渺渺,宋辑宁现下带怀钰走,自是不易被人瞧见。
怀钰低声:“丰鄞近日戍卫多了一成,出不去的!”她只怕他,一个不慎……
宋辑宁唇角微勾,低笑,“不走正门。”他此刻虽迷了心智,还不至愚鲁至直闯城门的地步。
待行出一段路,怀钰只见得远处,宣平侯府方向汹汹火光,将沉沉夜幕撕裂,霎时照的四周澈亮,浓烟翻滚,顷刻间,“走水”之声便由远及近,惶急四起。
“你疯了!”怀钰惊骇交迸,拽着他前襟,“你怎么,你怎么能将侯府烧了!”
“不烧了,朕如何名正言顺的带你走?”宋辑宁垂眸看着她温柔一笑,“陇安郡主殁于祝融之灾,只余,焦骸一具。”
怀钰被他这话惊得双眸瞪得溜圆,挣扎着便要下地,喃喃:“不行……不行……”他若当真这般做,她日后如何再回南夏。
然他就是要断了她回南夏的机缘,他就是要她无处遁逃,烽烟四起,各地鼎沸,纵使她逃往何处,他亦难安心。
宋辑宁面色平静道:“你以为南夏太子是什么良善之辈?处于争位洪流中的人,是如何倾轧利用人的,你昔日不是没有体会过。”
言毕,他不由分说将她抱入车厢,裴朝隐乔装为驭者,扬鞭控缰,至于亲卫,则分道掩迹,潜返平阳。
宋辑宁没有丝毫担心,境内安插的暗桩,自会保他们平安出境,自高祖时期便悄然布下的暗棋,经年累月,早已织就得周密无隙。
待行至离侯府更远处,马车缓缓停驻,前方一人身着褐色兜帽披氅,直至辨清裴朝隐面容,方才拂下兜帽。
乔蕴蘅执礼甚恭,躬身道:“陛下。”
趁宋辑宁力道稍弛,怀钰挣开他,下意识便去掀垂帘,想往车下跑。
乔蕴蘅眸光与她撞个正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牵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谢枕河娶正妻,她身为侧室,自是要在席间的,有幸一观。
宋辑宁紧扣她另一只皓腕,将她拽回怀中,贴近她耳后,“若不想此刻狼狈之态尽入人眼,阿钰最好别动。”臂膀收拢,将她牢牢禁锢。
车厢寂然,无人言语。
乔蕴蘅轻声禀道:“婚事已成,谢侯打算明日即刻南下,若发觉郡主身死…”乔蕴蘅顿了顿,“想来,不必臣女从中作梗,两家嫌隙亦难弥合。”
宋辑宁指节轻叩怀钰腰侧,沉声吩咐:“未必,那二人绝非因着婚事合谋,你且暂留于候府,其余一切照旧。”
乔蕴蘅应道:“诺。”
不忘添上一句:“臣女会将二人的和离书奉上。”
此时,怀钰在旁,已是又掐又捶,闹腾不休,宋辑宁抬手解下车帘旁垂落的车帘系带,三下两下便将她一双皓腕捆住。
怀钰动弹不得,哀哀泣道:“你带我走了,我母亲,我纪氏百余口人,恐难久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