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话吗?”卫吉道,“燕王明日有要事要议,再去一趟,务必把王爷请回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听院外传来一阵响动,葛文州背着周祈安回来了,周祈安醉得眼睛都睁不开。
卫吉披上大氅跟了出来,大伙儿七手八脚把周祈安放倒在了床上,玉竹扒了鞋子、衣服,卫吉又往他嘴里塞了两粒解酒丸,留了玉竹在此守夜,这才离开。
第二日睁眼时外头已日上三竿,周祈安宿醉未醒,头痛欲裂,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
他撑着身子掀开床幔,见一笛正守在旁边,便问道:“有军报吗?”
张一笛道:“没有军报,二公子安心吧,从清晨到现在已经问了三遍了。”
“那就好……”周祈安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慢慢仰躺回榻上闭目养神。
他胡乱做了一夜的梦,梦境断断续续,首尾不相连,却是一直在打仗。
他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触目所及,几乎无一生灵。天空笼罩在灰黑色乌云之下,不透阳光,乌鸦成群结队在天地间盘旋,啃食腐肉,密密麻麻,幸存的马儿急蹄,溅起的全是血水。
他看到他败了,手中军队无一生还,十几颗披头散发、散发腐臭的头颅齐刷刷挂在了破败的城楼之上,那些皆是追随过他、帮助过他的人。
自逃出长安以来,推动着他不断向前的好像从来都只有恐惧而已。
死亡的恐惧,无法守护身边人的恐惧,让追随者不得善终的恐惧……这些恐惧被堆积如山的事务深压心底,再盖上一张嘻嘻哈哈的面具,成了他如今的模样。直到喝得不省人事,面具掉落,镇压在上方的军务、政务轰然坍塌,才肆虐着浮现了出来。
张一笛起身倒了一杯茶给他,说道:“武寿侯从边防营回来了,此刻正在堂屋,不过秦王说不着急,叫二公子再休息一会儿。”
周祈安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时了。”
他许久没睡到过这个时辰了,“午时”二字犹如一杯凉水兜头泼了过来,一下子把他泼精神了。周祈安洗漱更衣,披上了大氅便向前堂走去。
怀信来了,陈纲来了,周权、李闯也在,几人刚用过午饭,正在屋子里喝茶闲坐。
周祈安拱手走了进来,说道:“新年好,新年好。”
李闯、怀信说笑着起了身,周祈安忙道:“快坐坐坐坐坐。”又看向一旁万管家道,“赵公子到了吗?”
万管家道:“一早就来了,与各位王爷、侯爷们见了礼,此刻正在后罩楼与公孙大人议事呢。”
周祈安心道,赵公子和公孙大人还有何事可议?恐怕是和这些将领们待着别扭,便到后罩楼躲着去了。
公孙昌到了荆州以来,便只负责胥吏选拔这一件事。
年前匆匆为女子补设了考场,只是不说沧海遗珠,整个考场也只来了六个人。
这年代女子读书本就罕见,又多出在官宦之家,读书只为生活意趣,而非入仕当官,哪怕能力有之,家中也不希望她们出来“抛头露面”。
不过他已下令,往后所有招贤榜上都要强调男女皆可。
周祈安对万管家道:“请赵公子、卫老板过来议事。”
没一会儿,两人来了。
天气和朗,屋子里也烧着炭盆,大家嫌热,纷纷脱掉了大氅,唯独怀信、卫吉还披着狐裘。
怀信喝了一口茶,落盖说道:“燕王明年的打算我也听大哥、闯爷说过了,所以我们还是要攻打南吴,无论南吴来不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