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笛带人走上前去,将宗族子弟拦在了前方,说道:“请族老一人到亭内与燕王商谈,其余人不得靠近!”
族人纷纷道:“万一你们不讲道义,再伤了我们族老怎么办?”
张一笛道:“我们燕王不是这样的人!”
“口说无凭!”
族老抬手,沉声道:“不得无礼。”说着,看向了周祈安,又回身指了指身后两个抬着皮箱的年轻人,“老夫带了些凭据,他们身上也无兵器……”
话音未落,周祈安缓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族老走上凉亭,皮箱“砰—”地放到了一旁,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的田契、私契。
族老开门见山道:“燕王近来在荆州颁布限田令,按人口分田地给百姓,老夫已经听说了。”
周祈安点了一下头,听族老说下去。
族老道:“燕王关心百姓生计,老夫认同。只是我族中每一寸田地,都是我们花真金白银买来的!都有据可依!”说着,他随手抓来一沓地契,放到了石桌上,一张张展开来,“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都经得起推敲。燕王无缘无故没收我族中田产,岂非是强盗行为?”
正说话间,一缕风吹来,将一张地契吹了出去。
周祈安伸手捡了回来,还给了族老。
两千宗族兵对上两千训练有素的盛军骑兵,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周祈安不发话,族老便也越说越没底,心里发毛,只一股把族中的诉求说了出来,道:“前两年荆州干旱,我们李家的确以低价收购了大量田产,但我们也在各乡施粥赈灾,多行义举!我们李家乐善好施,美名在外,燕王随便打听一下便知!”
周祈安道:“我听说了。”
族老顿了顿,继续道:“燕王要计口授田,老夫支持。荆州的无主之地不够,燕王便要把有主之地分给百姓,老夫也支持!我们族人多占一亩地,其他百姓便要少一亩地,我们也理解。那么好,我们愿意把这两年收购的田产拿出来,但还请燕王按原价赎买!”
这几年楚地大旱,田价骤降,这“原价”并不高,他们愿意以原价出售,已是做出了退步,周祈安也出得起这价格,但周祈安不想出。
今日若开了赎买的头,日后计口授田推行到其它州府,其他州府岂不也要他赎买?
算下来,还是靠抢要更划算一些呢。
“……族老也言之有理。”周祈安说着,拿起一份田契看了眼,“但这上面的官印,我不认。”
“这……”
族人早料到燕王会出此言,可偏偏他也毫无应对之策!
听了这话,族老顿感汗流浃背,看了一眼脚边的皮箱,整整一箱地契,却有可能因燕王一句话,而变为一箱废纸。
周祈安道:“这上面是吴国的官印,吴国官府承认这片农田是族老的。但荆州已改旗易帜,这田契我们不认。之前所有田契,现在已一律作废,需得找……”说着,他看向了被五花大绑的十几个胥吏,“他们,重新开具,加盖盛国官印。但超出限田令的田产,是盖不到官印的。”
族老道:“我们花钱买来的田产,怎么能说作废就作废?!”
周祈安道:“族老可以请吴国官府来为族老主持公道。”
“你……!”族老一时语塞,再次说道,“你这是强盗行为!”
“所以啊,为什么要来跟一个强盗讲道理?”周祈安面不改色道,“族老私藏兵器,还私自扣留我的人,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族老愤愤呼了一口气,埋头不语!
周祈安道:“把我的人都放了,管制兵器留下,该交的田都交了,今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我的这些人,也会照常为族老更换地契。但族老若非要试试跟我硬碰硬……”他慢条斯理道,“好啊,那就试试。”
语气间已充满了威胁。
族老一时如坠冰窟,知道今天的谈判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又或者说,从一开始便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回头瞥了一眼被反绑双手的三十来个族中子弟,不言语。
“再好好想想。”
周祈安说着,起了身,族老头顶登时笼罩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族老莫名感到了一丝强烈的压迫感,盛军两千精骑在此,又怎会没有压迫感?
他看向周祈安的背影,说了句:“……好,成交。”
于是官兵迅速缴了宗族子弟的械,钢刀一律没收,双方交换了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