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将顾景和置之脑后,顾清嘉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她将清洗过的月白色衣袍包好后抱在怀里,思及裴玄衍信道教,便带上了自己珍藏的《北海真人图》,驱车赶往首辅府。
经门房通传,她被迎进府中。
踏入园内,只见锦石缠道、花萦风舸,风雅之至,仙人居所怕是也不过如此。若不是担心让师父久候,她真想驻足欣赏一番。
一路行至书房门口,仆从上前敲门,恭声道:“阁老,顾世子到了。”
“进来吧。”屋内人嗓音嗓音如冰泉击石。
顾清嘉推门而入。
书房内,墨香氤氲,炉中烟冷。裴玄衍一袭白衣,立于案前作画,萧萧肃肃,望之俨然。
将衣袍和画卷递给还未退下的仆从,顾清嘉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我是来归还衣裳的。”
她刚拜师,若不尽快前来拜访,便是失了礼数。
而且抱大腿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裴玄衍停笔抬眸,目光虽落在她身上,又好似没有落点,刻意回避着什么,一开口便是正事:“七日后便是吉日,拜师宴定在那天,你可有空闲?”
“听凭师父安排。”顾清嘉不假思索地道。
裴玄衍微一颔首,眼眸再度低垂下去,一拢衣袖,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笔架上:“上前来。”
依言上前,顾清嘉本以为裴玄衍会再详细问询一番古文尚书证伪之事,毕竟在她看来,这是他收她为徒的缘由。
没承想却听见他道:“你可会作画?”
顾清嘉微微一怔,她上辈子是个工科生,不会作水墨画,倒是会画图纸。
“怎么,以为我上来便要教导你经义么?”裴玄衍眸中划过一丝浅淡笑意,“我看了你乡试时的考卷,鞭辟入里,却少了灵气。而下届春闱的主考官对此极为看重。”
顾清嘉心下叹了一声,她何尝不知晓此事?
可穿到古代走上科举之路才知道,这天下英才何其多。她能脱颖而出,靠的是应试教育的“智慧”——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题海战术用久了,可不就匠气有余,灵气不足了?
“便先学画吧,多少有几分助益。”裴玄衍嗓音清冽道。
他收起桌上的画卷,另铺开一张宣纸,将顾清嘉唤至案前,提笔为她示范。
他指节修长,在羊毫笔杆的映衬下泛着玉质的冷白,运笔的姿态淡泊又从容。
笔墨挥洒间,几根翠竹在宣纸上成型。
到了顾清嘉下笔时,她握着毛笔,有些犯难。
裴玄衍冷泉般的声音徐徐流淌过她耳畔。
“随意挥毫即可。”
轻轻“嗯”了一声,顾清嘉落笔,在裴玄衍所画翠竹的旁边画下一根歪歪扭扭的竹子。
她刚下笔便后悔了,该再取一张纸的,平白毁了一幅画。
她微仰起头,看向裴玄衍:“师父能不能再教教我?”
裴玄衍微一迟疑,缓步走到她身后,冷白如玉的手包裹住她的手背,带着她运笔,目不斜视。
雪般清冽的气息裹挟着苍松翠柏的清香漫入鼻端,顾清嘉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