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从西暖阁出来,阿宋压低声音问她:“姑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今日梁地忽然来信,直接呈去了陛下案上,陛下阅后秘密出宫,径直去了天牢。梁地久不传信,此番恐有变故,姑娘要不要试着打探打探?”
沈忆一直暗中关注着梁地,并未听说起了什么变故。
又想起最近季祐风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送进朝阳宫,大有誓不罢休之意,沈忆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不太想见季祐风,最近有意无意都在避着他。
但阿宋考虑得也对,沈忆便道:“我寻个机会试着问问罢。”
回宫后,简单梳洗过,她便歇下了。
白日里案牍劳形,费心耗神,她一到夜里便格外困,睡得也深。
入夜忽然狂风大作,沉重雨点如石子密密打在殿顶上,暴雨滂沱,电闪雷鸣。
沈忆一身冷汗,骤然惊醒。
漆黑无光的夜,床前一道诡谲暗影。
沈忆一时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没睡醒,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窗外闪电晃过,屋内一瞬间亮白如昼,照亮男人湿漉漉的惨白面庞。
沈忆怔住:“……陛下?”
男人如一只孤魂野鬼立在床前,过了片刻,声音飘飘传来:“嗯。”
沈忆坐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
男人极缓慢抬手,握住她的手。
肌肤相接的一瞬间,沈忆猛地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由内而外的冰凉,几乎像一块冒着寒气的千年坚冰,没有一丝人体的温度。
沈忆这才注意到,季祐风身上似乎完全湿透,厚重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他额上贴着凌乱的湿发,面无人色,嘴唇发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袖子还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滴水。
想起阿宋说的话,沈忆很快把事情串联起来……梁地来信,季祐风秘密出宫前往天牢,然后又淋雨来了朝阳宫……
这事怎么看都离奇,但她没问缘由,而是立刻起身:“臣妾去喊人帮陛下处理。”
谁知身子起了一半,还没站直,又被男人一掌按了回去。
季祐风按着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恍惚间有种不真切感:“无妨,朕就来看看你,你继续睡,朕走了。”
说着,男人当真转过身,就这么踩着轻飘又莫名平稳的步子离开了。
沈忆蹙眉坐在床边,耳边雨声密集如冰雹砸落,季祐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浓夜色里,她心里忽觉说不出的诡异。
胡思乱想半响,毫无头绪,她躺回床上。
醒醒睡睡,一夜未得安眠。
翌日天光大亮,暴雨过后,空气湿冷三分。
沈忆用早膳时,乾清宫来人禀报,皇帝高烧不退,请皇后代理政事。
沈忆放下筷子:“陛下烧了多久了?”
传话的太监道:“回皇后娘娘,奴才也不清楚,陛下是在奉先殿晕过去才被人发现的,估计至少两个时辰了吧。”
原来季祐风昨夜从她这离开,并没有回寝殿太和宫,而是又去了奉先殿。
可奉先殿是供奉大魏历代皇帝牌位的祭祀之所,季祐风大半夜湿着身子去这里做什么?
沈忆越来越糊涂了。
她摆摆手,让太监回去。
用过早膳,沈忆乘着凤辇去了太和宫,还让人都把奏折搬了过来。
到太和宫的时候,季祐风已经吃过药重新睡下。
沈忆一边批折子,一边看护他。
奇怪的是,她将昨日送上来的折子信件全部都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那封自梁地传来的信。
这封信好似凭空消失了,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