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复活，是转化。而更可怕的是，科尔的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平静的觉悟。
“这就是你要的未来？”他质问男神，“所有人都变成这样？一半人仍是凡胎，一半人拥抱新生，然后彼此仇视、战争、清洗？”
“这正是我要避免的。”男神答，“所以我只播下种子，不插手结果。若文明仍愿蒙眼前行，我会再度封印自己。若有一族敢于直视生命的真相，并以理智驾驭变革??那便是新纪元的开端。”
大安忽然挣脱亚伦怀抱，踉跄走向科尔。
“告诉我……痛吗？”他问。
科尔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最痛的不是身体撕裂，是你意识到??你不再是原来的你。但当你第一次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歌声，当你看见月光下露珠折射出前世记忆……你会明白，失去名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未真正活过。”
大安伸出手。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一股微弱绿光流转其间。
亚伦没有阻止。他知道这一刻的意义：不是神与人的交接，而是两种生命形态的对话。一个选择了转变，一个保留了拒绝的权利??而这，正是平衡所在。
夜渐深。
雷池部落已不再是一个封闭村落。新生的森林以祭坛为中心向外扩张，形成一圈圈同心圆地带：最内层是完全转化者，形体趋近植物精灵；中间是半觉醒者，保留人类特征但具备再生能力；外层则是坚守原状的保守派，用火把和石墙划出隔离区。
文明的分裂，始于同一片星空下的不同选择。
亚伦带着大安登上附近山崖，远离喧嚣。身后，世界树的光芒照亮半边天际，宛如极昼降临。
“我们会被人追杀吧。”大安靠在他肩上，轻声说。
“当然。”亚伦摸了摸他依旧光洁的头顶，“审判庭不会容忍独立神?复苏，星际战士军团可能直接发动灭绝令，甚至帝皇本尊也可能亲自干预。但我们有证据??男神并未强迫任何人。这场变革的本质，是自由意志的觉醒。”
“可很多人会利用它。”大提醒，“野心家会宣称自己受神启，骗子会贩卖虚假进化药剂，弱者会在恐慌中盲目投奔巨树……”
“那就让混乱先来。”亚伦望着远方，“然后人们才会真正思考：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生命？我不是为了推广神迹而战，是为了让更多人拥有提问的资格。”
风中传来婴儿啼哭。那对刚诞下孩子的夫妇并未靠近祭坛，而是将襁褓裹紧，藏身岩穴深处。他们的选择已被尊重，无人强迫。
与此同时，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落在北方冻原。数小时后，一支由机械犬与披甲修士组成的队伍从烟尘中走出，为首者手持银色十字戟，胸甲铭刻“OrdoXenos”字样。
异形审判庭，已至。
而在更遥远的太空轨道，一艘银灰色巡洋舰悄然脱离跃迁航道。舰桥内，一名身穿猩红长袍的老者注视着行星表面的能量读数，低声下令：“启动心灵屏障，全员进入战备状态。我们面对的不是异端，是一场正在进行的……**物种革命**。”
帝国，已然警觉。
大安忽然坐起身，望向南方沙漠。那里，原本干涸的河床竟泛起涟漪，一株枯死千年的胡杨缓缓抽出新枝。
“还有别的地方也在响应。”他说。
亚伦点头：“只要生命存在渴望，男神的回响就不会消失。我们无法控制它扩散的速度，但我们可以确保每一次觉醒都伴随着清醒的抉择。”
他取出一枚金属吊坠??那是从父亲遗留的遗物箱中找到的帝国密钥，内含一段加密信息，只有帝皇之血才能解锁。
“等时机成熟，我会联系泰拉。”他说，“不是求援，是通知。告诉那位孤独的王者：宇宙不需要另一个独裁神明，但需要一场关于‘何为生命’的公开辩论。”
大安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到时候，我能发言吗？”
“当然。”亚伦揉乱他的头发，“毕竟你是第一个说了‘不’，却又愿意倾听的半神。”
月光下，兄弟二人并肩而坐。身后的世界正经历剧变，有人升华为灵，有人坚守为人，有人堕入狂喜的疯癫。但在这片动荡之中，一种新的秩序正在萌芽??不是由刀剑建立，而是由无数个体的自主选择编织而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世界树忽然轻轻摇曳。一片glowing的叶子飘落，盘旋着落在大安掌心。叶脉构成一行古老文字：
【谢谢你，让我再次学会等待。】
亚伦读懂了那句话。他仰望巨树顶端，男神的身影已淡去，唯余一圈光环悬于枝桠之间，如同承诺的印记。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未来的岁月里，会有千万个世界响起同样的低语：“你想变得更强大吗？”
而每一个回答“是”或“否”的灵魂，都将书写属于自己的命运篇章。
风再次吹起，带着湿润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气息。
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