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的心猛地一沉,这女人果然要用牵机丸的毒来折磨她!她立即屈膝跪下,请求道:“请娘娘三思!牵机丸毒性霸道,若此刻引毒发作,以臣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届时若伤了根本,就不能为娘娘、为殿下效力了!”
宸妃伸出手,拂过她的头顶,语气温软如慈母:“傻孩子,怕什么?本宫怎会真的伤你?第一次引毒,只是毒性的十分之一二,伤不了你分毫。只不过,身上免不了吃些苦头,忍一忍,就过去了。”
杨柯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娘娘三思啊!”
宸妃的声音骤然冷冽如冰,猛地抽回手,居高临下地睨着杨柯:“你记住,将来,你是为我们章家大业做事的人!这点儿痛苦都受不住,如何担得起重任?”
见她决心不容置疑,求饶无望,杨柯强压下翻涌的恨意和恐惧,伏地姿态道:“娘娘教训的是,”她抬起头,眼中换上悔悟,“是臣糊涂!臣一时意气用事,险些酿成大错,心中对娘娘,对殿下,都愧疚万分,不知如何补偿,臣应当受罚!”
宸妃见她转变如此之快,有些狐疑:“你为何觉得愧疚?本宫听你当日在勤政殿上,可是振振有词得很。”
杨柯垂下头,装作懊悔道:“臣一时被蒙了心智,没有想明白陛下青眼和嘴上输赢到底哪个孰轻孰重,误了大局,顶撞了陛下,若只是臣自己受罚还好,却将殿下也牵扯进来,被臣的冲动连累。”
听她话语真切,宸妃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好,不枉本宫费这些精力教导,你也算是孺子可教。”
杨柯立即应道:“娘娘的教诲,臣字字句句,牢记于心,岂敢不听?”
“本宫自然希望你是如此。”宸妃重新靠回榻上,恢复了平日的雍容姿态,“这次唤你过来,也不全是为了罚你。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杨柯道:“娘娘请吩咐。”
宸妃脸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陛下的龙体,近来一直抱恙,汤药不断。本宫甚为忧心。”她顿了顿,目光锁住杨柯,“本宫要你去查查,陛下每日服用的药膳,究竟都是些什么。”
杨柯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臣听闻,陛下的药膳一直以来都是孔阳殿下负责,从不假手于人。不知娘娘为何……要越过殿下,反而命臣去查明此事?”
宸妃的视线移到别处,冷冷道:“孔阳?她自有她的心思,并不听命于本宫。再说,”她回过头来,目光锐利,“陛下龙体安康与否,关乎国本,何等敏感?本宫身为后宫妃嫔,若贸然插手,岂非落人口实?所以本宫要你暗中查探。若你能查出其中一二,什么时候告诉本宫,本宫便什么时候给你解药。”
听到“解药”二字,杨柯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松动了一些。
却听宸妃又补道:“对了,这毒药,应该就在这几日发作。趁着毒性尚未蔓延,你最好抓紧时间。”
看着她这张保养得宜却恶毒万分的脸,杨柯忍不住想撕破了它,最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臣……多谢娘娘提醒。”
宸妃似乎满意了,她点了点头,款款起身,走向殿中央的菩萨像。她拈起三炷香,在长明灯上点燃。
杨柯望着她被青烟笼罩的背影,想起半日前的沈澜之,忽感万分讽刺。
“伯喻究竟为何离开你,你心里,当真清楚么?”宸妃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来,好似一把凿子,狠狠砸在杨柯心湖的那层冰面之上。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冷冷回道:“此乃臣的私事,娘娘难道比臣更明白?”
“私事?呵,本宫在这深宫数十载,什么样的‘私事’没见过?”宸妃缓缓转身,眼神仿佛一道冰刃,贴着杨柯的脸颊划去,“他那样的人,生来就在云端,眼中也只有更高的山峰。而你——”她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杨柯,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一无煊赫出身,二无倾天野心,能带给他什么?”
咔嚓!心湖上的第一道裂纹被凿开。
“同样,你也给不了泰儿什么。”宸妃的声音如同魔咒,继续钻进杨柯的耳中,也钻进那不断扩大的裂缝里,“他们,从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
轰隆!冰面彻底崩裂,张开的大口将杨柯瞬间吞噬、淹没,巨大的寒冷和绝望如同黑色的冰水,猝然钻进每一个毛孔,让她无法呼吸。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迸出:“你凭什么认定我毫无价值?”
“价值?”宸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头一回毫无顾忌地嗤笑出声,发间珠玉步摇碰撞,流光溢彩:“杨柯,你还不明白吗?成王之路,注定凶险异常。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才女良臣。他要的,是能助他登上皇位、稳固权柄的女人!”她的笑声渐歇,目光满是嘲讽和可怜,“你,还有你自以为是的所谓‘价值’,在他们所追逐的东西面前,”她轻轻摇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从来就不在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