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老槐点头,“每一处曾发生大规模记忆湮灭之地,都会有这样的印记留存。它们是心火的锚点,也是未来重启的钥匙。”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缓步走入,皆着粗布衣衫,神情肃穆。为首者是个中年女子,眉目坚毅,肩背药篓;身后一老者拄拐,另一青年怀抱古琴。
“我们来了。”女子道,“我是‘萧’姓后人,祖辈逃难至此,隐姓埋名五代。”
老者接话:“老夫曾为边关守吏,家族名录全被销毁,唯靠口传不忘。”
青年轻抚琴弦,奏出一段旋律,竟是与陆昭所闻完全一致的《清商调》。
“我们感应到了忆莲的召唤。”女子看向林知雪,“你是记录者,对吗?请让我们加入。我们要把祖先的名字,重新刻回墓碑。”
林知雪含泪点头。她取出竹简,翻开新篇,郑重写下:
>**《乌龙山拾遗录?卷二》:云岭逢故影,残画唤旧名。有女名云漪,以血育忆种;有士忘其姓,凭梦续家书。凡心未死者,皆可为灯。**
众人围坐,开始讲述各自家族被抹去的历史。林知雪一一记下,字字泣血。夜深时,她忽觉胸口发热,探手入怀,只见那枚忆莲残瓣竟微微发光,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
>“六印已启五,第六仍在昆仑墟。若欲完契,须见‘守碑人’真身。”
她猛地抬头:“昆仑墟……陆昭最后提到的地方!”
老槐沉吟片刻:“传说昆仑墟并非实指山脉,而是一座漂移的记忆之城,唯有纯忆者或濒死者方可窥见。但它每隔百年会短暂现世一次,最近一次,就在今夏。”
“怎么去?”
“需集齐三物:一为‘忆种’,即承载原始记忆之物,如这残瓣;二为‘引魂灯’,可用千年骨灰混合泪珠制成;三为‘通幽符’,必须由三位以上拾荒者共同书写。”
林知雪望向众人:“愿同行否?”
无人退缩。
三个月后,西域大漠边缘,一座沙丘在月圆之夜缓缓下沉,露出地下古城入口。城门之上,篆书“昆仑墟”三字苍劲如刀。
拾荒者小队共七人:林知雪、老槐、萧氏女子、琴师青年、守吏老者,另加两名从北方赶来的异乡人??一为哑僧,手持铜铃,铃声能镇妄念;一为盲妪,自称曾为宫中抄经女官,虽双目失明,却能背诵整部《禁史辑要》。
他们以忆种为引,燃起引魂灯,七人合力画成通幽符。当符纸投入古城祭坛火焰中时,整座废墟剧烈震动,空中浮现出一座悬浮宫殿的虚影。
“那就是真正的昆仑墟。”盲妪低语,“存放着所有被删除的真相。”
踏入宫殿刹那,众人意识俱被拉入幻境。
林知雪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浩瀚书海之中,无数竹简悬浮空中,每一片都闪烁着名字与故事。忽然,黑潮席卷而来,一群身着玄袍、面戴青铜面具之人挥动长帚,将一本本书册扫入焚炉。火焰升腾,化作灰烬飘散。
“住手!”她怒吼冲上前,却被无形屏障阻隔。
一名面具人转头望来,声音冰冷:“遗忘是为了秩序,记忆只会带来痛苦。你不懂吗?”
“我懂!”她嘶喊,“但我选择记得!”
就在这时,一道琉璃色光芒自天而降,照亮整个空间。那光芒中,浮现出陆昭的身影??他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化作一尊光影交织的虚影,胸口莲火熊熊燃烧。
“林知雪。”他的声音回荡四方,“你来了。”
“你在哪?你还活着吗?”
“我存在于每一个想起过去的人心中。”他说,“这里是记忆的源头,也是最终战场。史君阁在此设下‘忘川结界’,企图永久封印历史。但现在,结界动摇了。”
他指向远方一座巨大石碑,碑上空无一字。
“那是‘无名碑’,所有被抹除者最终归宿。只要它存在一日,记忆就无法真正复苏。唯有以忆契之血重刻碑文,才能打破轮回。”
“怎么做?”
“需要一个人自愿成为新的碑灵??永生永世镇守此地,承受万魂哭诉,维系记忆不灭。”
林知雪浑身一震:“又要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