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这眼睛难不成是屁眼吗,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识人不清?
要是他信任的人真有这么可靠,他俩现在至于又快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沈确没接,只说:“到你了。”
纪时愿沉默了会,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敢当面和老爷子叫嚣要退婚的理由其实还有一个。”
她看着他,无遮无掩地用嘲讽的语气幻化成的尖刀划破自己的胸腔,袒露出内里最真实的虚荣:“我舍不得纪大小姐的身份,以及由它带来的所有便利。”
在国外留学的四年,接触到的人比她在北城生活的十八年里都要多,富二代留学生的圈子更是混乱到不断刷新着她的认知,交换性伴侣是常态,药物成瘾者比比皆是,其中有不少人还是暗网的常客,挥掷千金,将拍下的人当成奴隶玩。
他们偶尔也能在网站上刷到熟面孔,但他们从来不会心生怜悯,只会站在上帝视角冷嘲热讽:“这不是阮家那位大小姐阮文珊吗?听说阮家破产后,她就出来卖了,现在怎么还卖到国外去了?”
在插科打诨的笑声里,纪时愿低头看着手腕上昂贵的钻石银链,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感。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当她失去纪家的依仗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被许多男人当成性欲幻想对象的她,会不会也沦为别人的玩物,用自己的尊严喂养他们的兽欲?
她也不是没想过用双倍价钱从富二代手里夺走即将被玩弄的牺牲品,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她救得了他们一次,救不了他们一辈子,也没准靠这种方式赚钱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她的出手不一定能换来正面价值,所以到最后,她也只帮助过阮文珊一个人。
“听那些畜生说起自己是如何玩弄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我心里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说到底,我不仅没有作为被伤害的那一方亲身体会过,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经历都没有过一次……”
“所以我今晚才回去锦瑟,”话题不知不觉又绕了回去,纪时愿轻声说,“我很好奇,更想亲眼看看真正的交易过程会是什么样的,在这过程中那些沦为拍品的人又会受到怎样的侮辱和伤害。”
果不其然看到了她想象中的画面,少男少女被当成明码标价的货物售卖,卖力、讨好地笑着,而买卖双方只需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就能拍定下他们的生死。
这就是名利场最为残忍的规则,没有权力傍身,只会让自己落入身不由己的境遇中。
听完她的回答,沈确忽然想起她初中时交的那位朋友,家境贫困,住在城市边边角角,纪时愿第一次去那人家里玩,没坐自家的专车,而是一个人乘坐公共交通,最后转了足足五趟大巴和地铁才到。
他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她的回答也是“因为好奇”。
“我很想知道她每周来学校都会经过哪些地方地方、耗费多长时间,上学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不容易。”
说来稀奇,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言行来标榜自己的伪善,而她却总是用“好奇”两个字掩盖自己纯善和真诚的本心。
沈确敛神后问:“知道了这些后,你想做什么?”
“知道了这些,就能计算出天平的平衡值,才好原封不动地让岳家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岳家?”沈确微微掀起眼皮,泄漏出点疑惑。
纪时愿差点没忍住感慨一句:不愧是沈三公子,做起戏来滴水不漏,比电视里的演员还要出彩。
“行了别装了。”
她不耐烦地皱眉戳穿,“你把我带到长枫亭,还给我那些窃听工具,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岳家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吗?”
这几天她在研究该如何使计让岳家从北城高坛跌落时,顺势想明白了去长枫亭那晚发生的种种不合理细节,还没完全想明白的是,沈确的真正用意。
大发慈悲,想帮她一回?
他会有这么好心?
难不成他想借纪家的刀去砍岳家的势?
这种可能性更大,也符合这人惯爱藏在暗处、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去把控人心的操盘手人设。
可不管他是什么
目的,就结果看,她也算能达成自己理想中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谁也不欠谁的。
沈确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今晚岳城也来了锦瑟,陈家那二世祖也在。”
纪时愿一顿,“岳家设置的销售链里,不是规定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见面?”
“出了点事。”
“什么事?”
他忽然展眉笑,笑得薄情又残忍,“愿愿,我这次已经直接把糖送到你手心,你不能再要求我连糖纸都替你剥好。”
“……”
顺手的事,剥一下怎么了!还能把他累抽筋不成?狗死他算了!-
今天的明轩居没有开业,大门紧闭,里头一片昏暗,长廊装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盏盏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