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说吧!”
第二天,朝廷派出的讨伐大军尚未出发,便接到急报:北方三十六州全体官员联名上书,宣布脱离中枢管辖,成立“共语盟”,誓以非声体系治理地方。更令人震惊的是,连皇宫禁军中都有三分之一士兵打出“我们也要学手语”的请求。
皇帝闭门七日,不出不语。第八日清晨,他独自登上太极殿屋顶,面向东方,缓缓摘下了佩戴三十年的“止语铃”。
铃铛坠地,碎成三片。
一个月后,我在长安重开“天下听理院”。旧址重建,门前不再设鼓楼,而是立起一座巨大的透明水晶碑,碑内封存着《血绣名录》残页、第一本《手语字典》、以及那枚烧焦的止语铃碎片。碑文只有一句:
**“言语生于疼痛,归于倾听。”**
陆明远终于可以执笔了。他用左手写出一篇万言策论,题为《论非声文明之五阶》:
第一阶,听见沉默;
第二阶,承认差异;
第三阶,创造语言;
第四阶,共享意义;
第五阶,不再需要翻译。
他在文中写道:“未来不属于口若悬河者,而属于那些愿意蹲下来,看着对方眼睛,耐心等待一个手势完成的人。”
又一年春分,全国举行首次“无声科举”。三千六百名考生中,有二百一十八人为聋哑者。他们以鼓语、绘语、光语作答,监考官佩戴译官耳麦实时转译。试题最后一问是:“何谓正义?”
一位来自岭南的少女用鼓点回答:
“当最弱小的声音也能改变世界时。”
全场肃然,继而掌声如雷。
当晚,我独坐永宁塔顶,翻开一本新编的《民声纪事录》。第一页写着:“今岁春,北海渔民捕获一鱼,腹中有帛书,墨迹不褪,乃百年前一哑女投江前所书:‘愿后来者,不必再沉。’”
我合上书,取出少年送我的铜哨,轻轻一吹。
四野鼓声应和,如潮水般涌来。
远处,一群孩童正围坐在篝火旁,学习新的手势。他们笑着,比划着,其中一个指着星空,打出一句话:
“你说,星星会不会也在用手语聊天?”
我笑了。
风掠过塔檐,带动一串小小铜铃??这次不是止语铃,而是由三百六十片梧桐叶雕成的“言叶铃”,每一片都刻着不同的手势符号。
铃声清脆,宛如万千声音同时开口。
春天确实不止于季节。
它是一种状态,一种选择,一种永不熄灭的、想要被听见的渴望。
而我们,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