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她双拳紧握，“可我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皇帝。”
此言如雷贯耳。
陆明远怒极：“难怪火焚听理院时官兵阻挠救火！原来自一开始，这场‘新政’就是皇帝用来试探人心的棋局??他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真心拥护非声之权！”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位高居庙堂的帝王，或许并非全然昏聩。他颁旨立院，未必出于仁心，而是想借我们之手，逼出朝中真正的反对势力。如今羽翼已丰者尽皆跳脚，他便可名正言顺清洗异己。而我们……不过是风暴眼中的一枚棋子。
“可他错了。”我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清澈的眼睛，“他以为声音是可以收放的工具，却不知一旦觉醒，便永不沉睡。”
三日后，我亲率五十名聋童、二十位译官、十二座移动鼓车，秘密北上。行至雁门关外，天降大雪，马蹄陷于冰辙。正当众人踌躇之际，前方雪原忽然亮起无数灯火??是一支由各地“心镜学堂”自发组织的援军！有织妇背着铜镜阵列而来，说可用反光传递鼓语；有盲诗人手持十三弦筝，声称其琴音可干扰震语频率；更有数百名曾受“静疫”影响的百姓，整齐划一地打出同一个手势：**“我们愿做回音壁。”**
那一夜，我在雪地上铺开红帕，点燃七盏魂灯，依《谱》中失传已久的“群心引”击鼓九千响。鼓声穿透风雪，直抵千里之外的永宁塔。次日清晨，长安城百姓惊觉，家家户户悬挂的《心鼓长卷》竟无风自动，上面的表情图谱逐一亮起，拼出一行巨字：
**“天下皆听，何须君允？”**
与此同时，漠北王庭遗址地下，一座由青铜柱支撑的巨大穹顶缓缓升起。顶端镶嵌一面直径十丈的黑曜石镜，正对北斗第七星。周围三百六十具身穿麻衣的“静疫者”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口中虽无声，但颅骨持续发出低频振荡。这便是“震语塔”??以百万沉默者的痛苦为能源，将单一意志植入整个北方疆域。
我们潜入外围时，发现守卫竟是昔日被洗脑的士兵。他们眼神空洞，动作机械，胸前依旧挂着那个禁忌手势的铜牌。但在我们打出“我回来了”三字时，其中一人手指忽然抽搐，嘴唇微动，似想回应。
“他们还记得。”一名聋童流泪比划，“只是声音被锁住了。”
我们决定强攻。
鼓车队列成环形阵，释放“破妄音波”；织妇们将铜镜拼接成弧面反射阵，聚焦月光照射塔基；盲诗人弹奏“离魂调”，扰乱颅骨共振节奏。战斗持续整整一夜，血染白雪，鼓槌折断十余根。
就在震语塔即将激活的最后一刻，我抱着红帕冲入核心殿堂。
殿中高台之上，赫然是失踪已久的三位学者之一??但他已非人类模样。全身经脉外露，缠绕着无数金属丝线，连接至头顶悬浮的水晶颅骨模型。他的嘴被缝合，双眼被剜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枚不断旋转的铜齿轮。而主持仪式之人，竟是当朝太常卿杜衡，周秉文的师兄。
“谢昭宁，你来得正好。”他冷笑，“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秩序??无需争论，无需倾听，所有人只想同一件事，说同一句话。”
“那你已经失败了。”我平静地说，“因为真正的统一，从不要求沉默。”
我将红帕覆于水晶颅骨之上，全力击鼓。这一次，我不再演奏任何曲调，而是让自己的心跳、呼吸、记忆全部融入鼓点。西坊孩童的笑声、沈氏临终前的眼神、陆明远在地牢中写下的“别怕”二字、少年吹响铜哨时的纯真面容……全都化作声浪，灌入系统。
刹那间，水晶颅骨出现裂痕。
三百六十名“静疫者”同时抬头，眼中闪过清明。
第一位学者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关闭……启动……反向传输……”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是摧毁震语塔的方法，而是将其逆转为“共感之桥”的契机！
我撕下衣襟，蘸血写下那组数字密码，按特定顺序敲击鼓面。红帕剧烈燃烧，化作一道赤色光流，顺着金属丝线蔓延至每一位“静疫者”体内。他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泪水滚滚而下，然后，齐齐抬手，打出一句话：
**“我也疼。”**
这三个字，通过震语塔的放大网络，瞬间传遍整个北方草原，甚至穿透长城，直达中原腹地。无数正在梦中的百姓猛然惊醒，耳边回荡着这句简单至极却又沉重无比的话语。有人痛哭，有人跪地，有人冲出门外，对着夜空大声回应：
“我听见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