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遭此变故,谢侯仍须日夜兼程赶赴卢江。
于是,宣平侯府一切事宜,由侯夫人楚氏做主。
所幸侯府没有全部烧毁,唯谢枕河所居院落焚毁殆尽。
怀钰与乔蕴蘅宿于客房,谢枕河则宿于别院。
翌日寅卯之交,晨光熹微,谢枕河仍未转醒,府医诊因前额受挫,吸入浓烟,以致昏厥。
依礼,新妇入门,翌日清晨需亲自奉茶与婆母。
楚氏一早便端坐正堂上首,静待新妇奉茶请安。
怀钰掐着时辰去的,跨过正堂门槛,侍立一旁的嬷嬷捧上瓷盏,怀钰姿态恭谨,双手接过那瓷盏,依礼下拜,奉与楚氏。
盏中茶汤热气氤氲,楚氏未接,她心中郁结难纾,自因谢枕河娶得一门良缘,侯爷心中,诸般好处,尽付长子,次子不得半份垂怜,她实难对新妇生出慈颜。
茶盏边沿灼烫,热意直透指尖,怀钰睫羽低垂,将眸中不悦悄然隐去,难怪昔日常闻,新妇入门,奉茶多受婆母刁难,果然不虚。
幸得昔时常常挽弓射箭,她的指腹覆层薄茧,堪堪抵住这滚烫茶汤,滚烫茶汤岂是予人饮的,分明就是用来故意刁难她的。
楚氏见她紧咬朱唇,竟是不肯告饶,伸手去接瓷盏。
茶盏坠地,茶汤泼溅而出,沿手背漫至纤指,怀钰黛眉颦蹙,生生咽下喉间痛呼、压下怒意,心下反复告诫自己:她今时不同往日,须得隐忍,皆须隐忍。
昔日,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角落处,一人悄悄挪步退出正堂。
只闻楚氏轻飘飘一声,“哎呀,素日操劳,难免手颤。”
嬷嬷招来侍女,收拾碎瓷与倾洒的茶汤,楚氏仍未让怀钰起身,只沉着脸,一双眸子沉沉凝着怀钰。
嬷嬷随即奉上一盏新茶递与怀钰,这回倒是温热的,终究不能真的伤及这位新妇,若谢世子知晓,问罪起来便棘手了。
垂眸见及手背一片刺目灼红,怀钰姿态恭谨依旧,“儿媳重新为婆婆奉茶。”她思忖不明白,这人当年应是受过婆母磋磨的,明知是何滋味的,何故刁难于她。
嬷嬷见状,悄然趋近楚氏耳畔,压低声息提醒:“夫人,毕竟是郡主,世子高娶来的,略施薄诫便可,不宜过了分寸。”
楚氏这才缓缓抬手,接过瓷盏,将瓷盏不轻不重地往小桌一搁,发出细微脆响,冷冷道:“起来吧。”
婆母未曾赐座,新妇岂能坐呢。
恰在此时,乔蕴蘅缓缓步入正堂。
杨氏先陇安郡主半日,乃是白日抬入府的。
乔蕴蘅早与楚氏打过照面,轻声唤道:“夫人。”微微屈膝为礼,于楚氏惊诧的目光中,姿态从容的落座。
乔蕴蘅抬眸,瞥见一旁怔立的怀钰,唇畔噙起一抹笑意,声气却古怪得很:“姐姐痴痴地立着作甚?”言必,弯弯的笑眸若有似无地朝楚氏一掠。
怀钰只觉她行事奇怪,哪有细作这般张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