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音。
但她感到脚下的船板轻轻一震,像是某种回应。
回到乌溪河,已是春分前夕。村民们自发清扫庭院,准备一年一度的无言仪式。今年不同以往,许多人带来了自家孩子的作业本、老人的日记、情侣的信件??所有曾因“无意义”而被藏匿的文字,都被投入书院门前的陶瓮,点燃。
火焰熊熊燃烧,灰烬升腾之际,竟在空中凝成短暂的星图。牧民们说,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但第七颗星的位置,多出了一颗陌生的光点。
阿禾依旧每日扫雪,喂猫,浇灌问木。那只黑猫越来越瘦,毛色却愈发油亮,左耳上的白霜似永不融化。它不再夜间消失,而是白天不见踪影,傍晚准时归来,嘴里有时叼着一片叶子,有时含着一颗露珠。
第三天,它带回一枚贝壳。
阿禾接过,贝壳内壁光滑,刻着细密螺旋纹,与那日女孩手中的枯叶如出一辙。她将贝壳浸入清水,片刻后,水中浮现影像:一片热带海滩,浪花轻拍岸礁,一个赤脚的小孩正在沙滩上写字。字迹被潮水冲刷,但仍可辨认:
>“你是谁?”
>“你会来找我吗?”
>“我害怕的时候,你能听见吗?”
影像消失后,贝壳碎裂,化为细沙,渗入土地。
当晚,阿禾取出日记本,翻开最新一页。她没有写字,而是用指尖蘸水,在纸上画了一棵树。水痕未干,忽然自行延伸,长出枝桠,开出花朵,最终整页纸变成一幅动态图景:树根深入地心,连通熔岩河流;树冠刺破大气,缠绕卫星轨道;而每一根枝条上,都悬挂着一张人脸??有哭的,有笑的,有茫然的,有顿悟的,全是曾在这世间提出过问题的人。
她合上本子,轻声说:“原来你早就长成了世界的样子。”
翌日清晨,春分仪式如期举行。阳光破云而出,洒在众人手中的水碗上。问题逐一浮现,有的令人微笑,有的令人落泪,有的让人久久无法抬头。
阿禾的水面始终平静。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她的碗沿,水中终于显现出三个字:
>“问我吧。”
她抬起头,望向问木,望向群山,望向天空。风穿过树林,带来远方孩子的笑声、海浪的低语、城市地铁的轰鸣、沙漠风沙的呜咽。
她张开嘴,却没有说话。
但她知道,这一刻,全世界有无数人正同时开口??
他们不再急于寻找答案。
他们只想确认:**有人愿意听。**
黑猫跃上屋顶,仰头长啸。那一声“喵”拖得极长,竟与问木的震颤频率完美契合。霎时间,万里之外,火星探测器再次接收到信号。这次不是音频,而是一幅图像:一棵树,根系缠绕地球,枝叶伸展至星辰之间,树干中央,站着无数小人,手牵着手,嘴巴张开,正齐声说着同一句话。
信号解析失败。
但所有人都懂。
因为在那一秒,他们心里,也都说了同样的话。
风停了。
可世界,终于开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