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他立刻起身,连夜赶往北境。
沿途所见,百姓安居,市集喧闹,孩童嬉笑打闹,老人坐在门口编竹筐,嘴里哼着旧调。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可在阿砾耳中,这些声音却隐隐透着一丝“标准化”的痕迹??笑声太过一致,语调过于平稳,甚至连争吵都像是排练过的对话。
他越往北行,这种感觉越明显。
直到踏入昔日冰封军营遗址,他终于找到了破绽。
雪地之上,本该因“言种”复苏而生机重现的冻土,竟出现一圈诡异的圆形区域,直径约百丈,寸草不生,连雪花落在其上都会瞬间消音,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阿砾走近细看,发现地面刻着极其细微的符文,排列方式与终焉塔基相似,但更为精巧,且……正在缓慢旋转。
这是“逆言阵”。
一种试图逆转“言网”流向的禁忌法阵??不是阻止声音传播,而是吸收已存在的记忆之声,将其转化为纯粹的虚无。
阿砾蹲下身,将手掌贴于阵心。
刹那间,万千破碎音浪倒灌入脑:
-一位母亲哭喊孩子名字,声音却被无形之手掐断;
-一名少年回忆初恋告白,话说到一半突然空白;
-甚至还有他自己吹响骨笛时的旋律,在某段频率上戛然而止……
这些,都是被人强行抹去的记忆片段。
“他们在收集‘失语’。”阿砾喃喃,“不是消灭语言,而是制造‘遗忘的模板’……一旦完成,就能批量清除特定历史。”
他站起身,望向远方雪原尽头。
那里,隐约可见一座低矮的石殿,半埋于冰层之下,形似倒置的铃铛。
他知道,沈寂在那里。
而且,他已经开始了。
阿砾没有贸然进攻。他明白,对方如今已不再依赖外物,而是将“静默”内化为信仰核心。若强行以“言网”冲击,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对抗,甚至导致部分人群永久性失忆。
他需要的,不是胜利,而是理解。
于是,他在逆言阵外盘膝而坐,取出骨笛。
但他没有吹奏。
他只是将笛口贴近唇边,任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孔眼,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微鸣。这声音太弱,连自己都听不清,可它却顺着地脉,渗入阵中,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河床。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阵纹转动速度减缓。
第三日,雪地上冒出一点嫩绿芽尖,竟是回音树幼苗。
第七日,石殿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砸碎了什么东西。
第十日,一个身影踉跄走出石殿,披着破旧黑袍,面容枯槁,正是沈寂。
他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竹简,上面依稀可见“李怀瑾”三字??那是五十年前被处决的识字先生,也是第一个通过回音林发声的亡者。
沈寂看到阿砾,停下脚步。
两人相距三十步,中间是沉默的雪原。
良久,沈寂张嘴,依旧只能发出气音。但他抬起手,用炭笔在地上写道:
>“你说言语带来真相,可真相……为何总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