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预言。”她喃喃,“这是选择的结果。”
>“每一次你说出真话,就分裂出一个新的可能世界。
>每一次你隐瞒,也孕育出另一种生存逻辑。
>现在,平衡即将打破。
>缄渊十三号的释放只是开端,
>接下来,是二十六个世界的共振。
>若你们无法承受自己的影子,
>那么‘未竟之言’将自行觉醒,接管一切。”
“接管?怎么接管?”
>“取代你们的语言系统。
>让每一句话都自动剥离虚假成分,
>让每一个念头都无法隐藏。
>到那时,没有伪装,没有策略,没有艺术性的修饰??
>只有赤裸裸的存在。
>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砾猛地抽回手,冷汗浸透衣衫。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样的世界或许更“真实”,但也更残酷。母亲对孩子的安慰将变成“我不爱你,我只是责任驱使我照顾你”;恋人之间的誓言会还原为“我需要你缓解孤独”;政治演说再无法粉饰野心,战争将在计划阶段就被全民知晓动机……
文明会不会崩溃?也许不会立刻。但人性的弹性会被拉至极限。
她踉跄走出B-7室,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变了。走廊依旧,可空气中漂浮着半透明的文字残片,像是被人撕碎后遗落的日记页。“我恨我的父亲。”“我偷看了同桌的试卷。”“我觉得助人为乐其实是为了炫耀。”这些私密话语不受控地浮现,缠绕在行人头顶,如同幽灵的标签。
校园警报响起。新生代语工紧急集结,启动“情绪结界”,试图屏蔽失控的真言扩散。可越是压制,反弹越强。一名学生突然大哭:“我一直假装乐观,是因为怕爸妈失望!”另一人怒吼:“我举报同学作弊,是因为嫉妒他成绩比我好!”情感洪流冲垮了心理防线,整个南陵陷入一场集体坦白的风暴。
三天后,联合国召开紧急峰会。二十四个签署《言权宪章》的国家代表齐聚日内瓦湖畔的水晶穹顶议会厅。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应主动关闭剩余缄渊,永久封存“未竟之言”的觉醒路径?
争论持续七十二小时。支持派认为必须遏制风险,哪怕牺牲部分言论自由;反对派则坚称这是倒退,是对小满和陈砚等人牺牲的背叛。就在投票前夕,默言现身会场。她已不再依赖手环发声,而是通过植入式神经共鸣器直接输出思维语音,清晰如钟。
“你们讨论的是控制,而不是理解。”她说,目光扫过全场,“我们害怕真相,所以想锁住它。可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真相本身,而是我们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
她调出一段影像:那是缄渊十三号解封后的数据残留。其中一段录音来自沈先生晚年独白:
>“我曾以为,只要把所有真相公之于众,人间就能清明。
>后来我才明白,若人心未准备好,真相只会变成另一种暴力。
>正如光能照亮黑暗,也能灼伤眼睛。
>所以真正的任务,不是强行睁开所有人的眼睛,
>是教会他们,如何学会凝视而不逃避。”
默言关掉投影,静静说道:“我们不需要关闭缄渊,我们需要升级自己。不是追求百分之百的真实,而是建立一种‘容真机制’??让人们可以安全地说出部分真相,逐步适应更深的层次,就像潜水者慢慢下潜,避免减压病。”
提案通过。全球启动“渐进诚实计划”。第一阶段,在学校、医院、家庭咨询等非权力场景中推广“有限坦白训练”;第二阶段,开发新型语工装置“心镜环”,可检测言语中的认知冲突程度,并以颜色提示听者“此话含有多少自我欺骗”;第三阶段,设立“沉默庇护所”,允许个体在特定空间内合法保留隐私,哪怕违背“言必真”原则。
三年过去,世界并未剧变。但变化正在发生。
街头巷尾,人们开始习惯说:“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这么说,可能是因为害怕被讨厌。”“其实我很嫉妒你,但这不影响我想帮你。”这些话不再被视为软弱,反而成了勇气的标志。
而在地下深处,那三处未点亮的缄渊节点,也开始出现微妙异动。地质传感器记录到一种奇特频率??既非摩斯密码,也非自然震动,而是某种类似婴儿啼哭的声波,纯净、原始,带着强烈的诉求感。
阿砾再次踏上征途。这次她不再孤单。随行者包括新一代语工精英、心理学家、哲学家,甚至还有几位曾因说真话而入狱的政治犯。他们携带的不再是武器或破解工具,而是一套“共情共振仪”,能够将群体情感同步放大,形成足以穿透地壳的精神波束。
抵达二十三号缄渊入口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座倒悬的湖泊。湖水静止如镜,映不出任何倒影,唯有湖心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