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本店的老主顾了,我们流酥记在京都开业多年,鲜少会遇到客人提前在店里存账。
后来才得知,那位客人是专程从明州赶来购买我们的糕点,因此店长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也是希望吸引更多远道而来的贵客。”
店员观察了一下宋楚惜的脸色,又热情地说道:“姑娘若是您也喜欢以丝巾缠绑在锦盒提手上的款式,也可以在我们店中存上一些银钱。小的这就给您安排上。”
闻言,宋楚惜轻轻摇头,婉拒说:“不用了。”她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般,于她而言并无必要。
正当她付完银钱,将锦盒接过时,只见刚才那间屋子的珠帘被迅速撩开,一位面相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
他的目光在店内一扫,很快就望向了宋楚惜与鹤行风的身上,随后他眉眼一弯,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快步朝二人走来。
“二位客官留步,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男子拱手一礼,手腕间露出一串佛珠,他声音温润,眼角却带着几分探究。
鹤行风侧身挡在宋楚惜前半步,淡淡回应道:“店家多虑了,我们正要告辞。”
宋楚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人虽然从头到脚都将自己打扮成儒雅好客的寻常掌柜模样,但是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流酥记真正的老板,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柜台后的店员见状连忙躬身,回禀道:“店长,这位姑娘方才问起丝巾的来历。”
“原来如此。”
男子目光落在宋楚惜手中的锦盒上,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店员先下去。
他接着补充解释道:“姑娘,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种丝巾是请了织布精湛的娘子用蚕丝织了半月才成,而这上头图案纹饰更是请到了位隐退的绣娘用双面绣的技法,一针一线都要对着辰光来绣,方能呈现奇观。
您只要将这丝巾对着光线处一照,每处图案都能泛出不一样的光晕来,处处都繁琐却又华丽无比,因此我们一般只做给贵客使用。
但是我一瞧见姑娘,您不就是我们店今日的贵客吗!
今日本店有猜字联的活动,若是姑娘猜对了,我就做个主,也为姑娘送上一条丝巾,如何?”
说罢,店长击掌两下,内屋里很快走出位店员,手中捧着的托盘里赫然躺着条流光溢彩的丝巾,边角绣着银蓝色的云纹,在店内的烛火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从刚才的异样感觉开始,宋楚惜总觉得店长的话语间隐约透出几分阴谋的味道,可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宋楚惜抬眸瞥了眼鹤行风,暗说:这该不会跟你查的掳掠案相关吧?
鹤行风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也察觉到这流酥记的水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他护在宋楚惜身侧的距离更加贴近。
“刚刚听你话语中说‘你来做个主’,难道你并不是这家店的店长?”宋楚惜好奇地问道,目光如寒地盯着对方腕间的佛珠上。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抚额轻笑,道:“实不相瞒,我是这家店明面上的店长,但真正的店长实则另有其人。
不过我想店长若是能够亲眼见到姑娘身上这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之气,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这倒是有意思了,既然店长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试试。”宋楚惜向店长颔首,心中暗自思忖:他所有的话都是为她出对联而设计,那她不妨就踩进去探探究竟。
“请出上联。”
宋楚惜的话音刚落,只见男子再次击掌,霎那间,十余幅绢质的对联从二楼栏杆处径直垂落而下,屋顶的暖光直直的打下来,将金丝绣的联句映得流光溢彩,极为震撼。
她眯起眼睛,注意到每幅对联的穗子都缀着细小的珍珠,随着绢布晃动而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宋楚惜终于知道那股怪异之感来自哪里,奢靡与淡雅两者同存于一室,营造出了不和谐的氛围。
只见,店员已展开一幅朱笺纸,上头用泥金色写着半幅上联:解民倒悬[1],仁心济世施甘露。
店长干笑了两声,抬手虚引,说道:“姑娘,请。”
宋楚惜抬手摸着下巴,眉间微凝,抬脚在店内来回踱步。
思考半晌,她谨慎地提笔写下:扶危纾难,忠魂匡时布春泽。
墨锋落处笔意沉稳,笔锋刚落,店长的掌声即刻响了起来,赞叹道:“妙!此联对仗工整、立意高华、韵律和谐。
‘解民倒悬’对‘扶危纾难’,可见担当之勇,‘仁心济世’应‘忠魂匡时’,显赤诚之贞。
更妙的是‘施甘露’与‘布春泽’,皆化甘霖为意象,不错,暗合横批‘泽被苍生’,姑娘所对的下联并当真是极好。”
宋楚惜微微颔首,实际上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比起店长的夸赞,令她更为好奇的是写出这上联之人。
字体用的是隶书,典雅温婉,笔画圆润秀美,结体舒展飘逸,她推测应该是位女子所书。
“店长,敢问出这幅上联之人,是何人?我十分想见一见。”宋楚惜若有所思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