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在房间里留下花粉坑害自己,他只能在走道里找个隐秘处就地观察。可和他远远眺望都是结果没有什么不同,花环上的这些花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花环主体是由晒干的薰衣草、新鲜的百合,中间一圈用细纲丝串了一串雏菊做点缀。
除了雏菊之外,其他都是很常见的有香味的花,雪茸经常用它们制作香水,根本不可能有过敏的可能。而雏菊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最近接触到这东西的频率有点高,雪茸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胸前的那枚胸针,又想到了艾琳,便不由地更加注意了起来。
和适合制作造型的薰衣草、百合花不同,雏菊花朵很小,固定相对麻烦,特意大费周章地用钢丝一朵朵地串联在花环上,便显得更加怪异了。
雪茸仔细盯着那雏菊看了半晌,但无奈灯光太过昏暗,便只能悄悄转动自己食指上的指环,很快,指环上便弹出一面放大镜和一面聚光镜。
借助着自带的装备,雪茸又仔细观察起了那些雏菊,这回他终于是发现了一丝一样——洁白的花瓣上,似乎有一根根极其细小、几乎看不见的红色丝状物,红丝从黄色的花蕊伸出,呈放射状向花瓣的尖端蔓延,这让整朵花看上去,像是一只爬满了血丝的金瞳眼球。
这样奇怪的联想,让雪茸陡然生出一种与自己对视的幻觉,不由背脊一凉,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漫上心头。
他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观察起下一朵,结果依旧如此,这只花环上的每一朵雏菊花瓣上,都分布着这样极细的红丝。
不知是因为过度接触,还是心理因素导致,雪茸只觉得心率又开始上升,眼睛也开始发痒。为了确定过敏原,他尝试着用指尖碰了碰花瓣,果然手指开始泛红发烫。
他赶紧将花环放到一边,闭上眼短暂休息,脑子却依旧极速地转动——这些红丝是怎么来的?难道这些雏菊是病株?还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新品种?里面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严重的过敏反应?
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根本得不出答案,但至少过敏原排查出来了,知道如何提防,一切就都没有那么难办。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朵雏菊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花瓣和花蕊被摔得散开。
雪茸如临大敌,准备以处理毒物的标准将这花无害化处理,可还没等他动弹,身后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忽然被猛地推开。
此时此刻,他正在全神贯注处理花环的事情,几乎放松了对背后的警惕,没想到这死了一般的走廊突然冒出了个人来。
雪茸立刻把手指上的镜子复位,脑子里也第一时间想好了搪塞的理由——自己也是机械之心的忠实信众,渴望得到一个花环实在太正常了。
就在他调整好表情准备迎接新一轮的表演题目时,一转身,看到的居然是急匆匆赶来的闻玉白。
这人的表情和动作永远是冰冷得没有一丝破绽的,但雪茸就是能感觉到他此时相当的焦急。而他一旁依旧跟着两名随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跟他单独相处了。
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人怎么这么着急?雪茸转过身眨眨眼,因为他的紧张,也跟着忍不住掌心冒汗。
但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是朝着自己来的,三两步走到了自己面前,反而开口问自己:“怎么了?希尔小姐?”
“……嗯?”雪茸一脸疑惑地抬头望他,一开口嗓音差点儿没崩住,“什、咳咳……什么?”
那人看着眼前的自己,显然也是有点意外,只上上下下又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目光中的紧张这才消散了几分:“您没有受伤吗?”
受伤?雪茸微微拧起眉,心道刚才虽然有点过敏,但防护得当也没事了。至于受伤……那更是完全没有的事啊。
他看着闻玉白的眼睛,谨慎地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完全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先生?”
这回,闻玉白的眼神中开始露出一丝怀疑——倒不是怀疑雪茸,而显然是在怀疑自己。
“没什么。刚才突然闻到了一股血的味道……”闻玉白抬手想揉揉鼻子,又被口笼挡住了,“我以为你受伤了,看样子应该是我闻错了。”
说完,像是怕身旁的随从有什么怀疑,便又不情不愿补了一句:“教皇大人吩咐了,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到,不能有任何差池。”
雪茸自动忽略了他找补的话,满脑子只剩下他刚才说的“血的味道”。
他和闻玉白不一样,他绝对不会怀疑闻玉白的能力,刚才绝不可能是他闻错了。那人不仅是闻到了血味,更是闻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否则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风险,直接带人找上门的。
想到这里,雪茸的目光不禁朝脚边望去——
那朵带着红丝的雏菊,正七零八落地散开,遍地都是它雪白的新鲜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