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宏渊的言语变得恳切:“反过来说,只有趁着这个机会杀出去,夺取中原要冲,控制住那些精兵悍将的家眷,方才能在飞虎子攻来时,有一战之力!”
“尤其是徐州,那里可是有大炮、火药作坊,只要夺过来,那些火器咱们也就有了,到时候还怕飞虎子吗?”
宋国虽然早早开始了对大炮与火药的仿制,但是依照着宋国集中力量办大事一定会办不成的传统,如今大炮依旧没有研制出来,而火药虽然从民间采用了拿来主义,可由于工艺上的落后,产量与威力都要落后一大截。
陆游虽在蜀地搞成了大炮,但一来这是他私下里招募人手做的,二来时间实在是太短,事情又一件接一件,过于急了一些,因此只是在两个月前在公文中向虞允文提及了一次。
如今虞允文已死,案牍库也已经被烧了,宋国朝廷又是乱成一锅粥,如同邵宏渊之类的边将,自然不知道四川大军已经有了大炮。
而邵宏渊自认为已经将道理说的很明白了,却见到李显忠依旧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恼怒。
“李太尉,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私下言语都不能明白说吗?”
李显忠依旧只是冷笑:“我想要说的,在前几日都已经说完了。
如果邵太尉想听,我不妨再说一遍。
刘大郎兵锋锐,万万不可正面厮杀,当以两淮水网与长江天险为恃,如当日与金贼抗衡一般,层层抵抗,再趁刘大郎兵锋顿挫时,全军反击。”
邵宏渊这次终于笑出声来:“呵呵,李太尉啊李太尉,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再打一次巢之战。
可飞虎子是完颜亮吗?你李太尉是飞虎子吗?当日乃是虞相公,刘大郎,成泼皮,还有故去的刘节度,再加上你,才拦住完颜亮。如今呢?虞相公已经死了!
真让北人攻入两淮,大宋震动,长江防线也不得保!须知,飞虎子的水军可是天下闻名的!”
见邵宏渊依旧在推行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李显忠叹了口气:“老邵,既然是私下言语,是不是可以畅所欲言?”
邵宏渊一愣,想了想只能点头。
李显忠却没有畅所欲言的意思,而是直接拿这话去挤兑邵宏渊:“那我就直说了。你老邵不是什么不世出的豪杰,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时之选,贪恋财不说,还嫉贤能,怯懦无度。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会有胆子主动进攻河南?你又不是不知道飞虎子的厉害,图什么呢?”
邵宏渊听到一半之时就已经面目狰狞,手都摸向了腰间,然而到最后时,他却反而收敛怒意喟然长叹:“老李,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不过那也无妨,毕竟你这份忠肝义胆乃是天下皆知的,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你问我为何,其实也很简单,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邵宏渊连连感叹出声:“说到底,也是我在上一场大战的时候漏了怯。
彼时虞相公不能说不器重我,但是我却先败于金贼,后败于飞虎子,甚至被当场擒拿,失了方寸,后来被弃用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如今太上皇复辟,重新启用了我,也算是有十分的知遇之恩了,而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能做成一些大事,说不得此生也就囫囵着过去了。李太尉,你能明白吗?”
李显忠点头:“明白了,你依旧是那个投机之辈!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拉着大宋去死的投机之辈!”
邵宏渊却再次叹气,随后直接起身:“我知道此时无论我说什么,李太尉都不会信的,不过我还是要说,此番我是要回报太上皇知遇之恩的。
大军已经备好,如圣旨所说的那般,最迟十一月三十日发动总攻,如今我已经将淮西大军带到了楚州,无论李太尉是否抗旨,我都会率军沿着黄河北上,进攻徐州,还望李太尉好自为之。”
说罢,邵宏渊就拂袖而去,独留李显忠在屋中枯坐。
随着天色渐晚,日头西斜,厅堂之中也渐渐黑了下来。
李显忠阻止了仆人点燃烛火,只是静静的被包裹在了黑暗之中。
寒冷侵袭而来,他仿佛感觉回到了破家归宋的那一日。
父亲李永奇陷入了金军阵中,扭头遥遥对他挥手,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为大宋尽忠。
当日李显忠也只是个少年人罢了,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中,他也只是记住父亲的这句话挥动刀枪,而且一挥就是数十年。
如今,那日的无力无措感又如同潮水一般,淹没过来了。
一片黑暗中,李显忠默默抓住了额头,低下身子。
“父亲。。。。。。。我该怎么办………………父亲……………。”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如同过去数十年一般模样。